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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亞斯少年遭警方槍擊:是什麼原因讓泛自閉症的孩子變成不定時炸彈?

美國亞斯少年遭警方槍擊:是什麼原因讓泛自閉症的孩子變成不定時炸彈?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我們活在禁止持有槍械、警察用槍權大幅受限的台灣,自閉症的家長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孩子在情緒激昂時被實際的槍砲擊中。但即使如此,台灣的自閉症家長要面臨的處境,可能也並不比新聞裡這位心碎的母親容易多少。

文:蕭上晏(小朋友文化創辦人暨執行長,是台灣第一批確診的亞斯伯格症患者,致力於亞斯議題的自我倡議與溝通工作多年,著有《我與我的隱形魔物—成人亞斯伯格症者的深剖告白》一書)

不是只有槍彈才會傷人,誤解的批判也會

不到五分鐘,她聽到員警命令兒子「趴在地上」,然後「砰砰砰砰砰砰」好幾聲槍響。......

她崩潰對警方表示,為什麼不電擊他就好、為什麼不用橡膠子彈,為什麼不乾脆壓制他就好,「你是個高大又有大量資源的警察啊!」

近日轟動全美的亞斯青少年槍擊案件,在不少自閉症的社群裡引發了關注與分享。對美國人來說,這樣的案件有太多可以談的社會問題:包含美國警察的用槍時機,及長期以來都被詬病的執法基準等問題。連一向對內團結的美國警方,針對此事都第一時間成立了專責的調查小組,來調查警察濫權及執法過當相關事宜,便可明顯看出,這起事件過程的荒謬程度。

感謝台灣,我們活在禁止持有槍械、警察用槍權大幅受限的台灣,自閉症的家長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孩子在情緒激昂時被實際的槍砲擊中。但即使如此,台灣的自閉症家長要面臨的處境,可能也並不比新聞裡這位心碎的母親容易多少。

事實上,幾乎每個家有特殊兒的家長,都曾在公共場合,因孩子突如其來的行為問題,而遭遇周遭環境不友善的對待。尤其對泛自閉症、亞斯伯格症患者而言,由於障礙難以三言兩語間解釋清楚,社會大眾對這些孩子外顯的行為問題,往往更缺乏包容與耐心。

這則新聞中的母親芭頓,是許多自閉症家長的日常縮影:不是為了照顧孩子必須暫離工作崗位,就是為了照顧生活重返工作,下班後繼續接手照顧的責任。而當他們因孩子的突發狀況必須向社會求助時,卻往往遭致冷言冷語或不諒解。大眾時常忽略了這些父母在教育過程中的努力與壓力,將責任直接歸咎給家長「沒教好」、「教育失敗」。

頂著外人的誤解,日復一日持續地照顧看似無法「溝通」與「教育」的亞斯孩子,缺乏外部支持的家長與四處受挫的孩子,親子之間受上述種種因素拉扯,相處時免不了誤解與不滿的情緒,久而久之,充滿壓抑與張力的關係,導致了行為問題不斷復發,形成惡性循環。

面對如此絕望的處境,身為亞斯家長,要如何找出破局的方法?若我們身邊有這樣的家庭,又能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協助他們呢?想理解這些,我們首先必須面對問題的核心:是什麼讓許多泛自閉症的青少年像是一個不定期的炸彈一樣?

未爆彈的終極配方:不斷累積、無處釋放的壓力

我還是個青少年的時候,我會在上課時「出於善意」,不斷去搖醒在睡覺的鄰座同學,儘管我知道他是因健康狀況欠佳;因為「上課不可以睡覺」的規條,對於沒有灰色地帶的我來說,是不可通融的。想當然的,這不是一種討人喜歡的表現。

沒有灰色地帶、固執,我想是大家都知道亞斯所具有的明顯特質。

我非常無法理解,連坐式的處罰是怎麼一回事。

不幸的,在某一個時期,這是我的班導經常採用的教育手段——班上的某個男性同學犯錯,所有的男學生都要受罰。每當這種事情發生,我就會燃起一股無法釋懷的挫敗感與怒火。我完全無法接受在沒有犯錯的情況下受到處罰,至今我仍舊無法適應的這樣的情境。

謹記家庭的規訓,當時的我在校園時努力不發洩出自己的情緒。但回到家裡,滿腹無以宣洩的委屈,在終於能放鬆的場合傾巢而出,可憐的家人們,時常就成為了我發火的對象。

理性上,我知道自己不該如此,但活中不斷發生的那些「灰色」事件——那些在我看來毫無道理,卻要被迫接受的情節,堆疊起常人無法想像的情緒壓力,壓抑且無處釋放,使得我經常陷落到無法控制自己的地步。

每一位亞斯的狀況或許各有不同,但這樣的模式其實是許多泛自閉症孩子的日常:被迫融入思考模式截然不同的社會秩序裡,並要求他們去執行使他們困惑的行為,卻又無法提供解釋。

人,在這樣的情境下,就會變成一顆未爆彈。

我曾經在某場自閉症相關的研習活動,看到一位約國中年紀的亞斯,突然在講者演講時發狂,用力捶打自己的頭。想當然,現場工作人員第一時間的反應是上前制止,避免孩子傷到自己。

後來,我在其他場合遇到了那位家長,瞭解了事情的原委:當時家長承諾了小孩,研習後要帶他去喜歡的餐廳吃飯。但那場講座超時了半個小時,導致原訂的行程被打亂。

在交談過程中,我能感覺到類似事件無獨有偶,給了這位媽媽很大的壓力:「都國中了,還老是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法來鬧!」

「過去這種行程delay的時候,你都是怎麼做的呢?」我問這位家長。

「我會跟他說,老師話還沒講完,如果有時候太晚,我就會跟他說下次再帶他去。」

「這種情況的次數多嗎?」我追問。

「大概......一個月會有一兩次吧?」家長遲疑地回答。

「那麼,像這樣子打頭的現象,大概多久會爆發一次呢?」當我這樣問家長時,得到的答案是約半年會有一次。

是否有這樣一種可能?對這個孩子來說,每一次發生行程被改動、取消的狀況時,都是壓力的堆疊與累積?家長以為孩子接受了這個改變,但其實沒有?當抱怨或者交涉始終無用的時候,孩子就只能用情緒的爆發來表達它對於這些困境的無助?

對這些孩子而言,情緒的爆發不僅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釋放,也是他向外界釋放求救訊號的唯一手段。然而,對社會大眾而言,這種求救訊號卻經常被翻譯為為:不成熟的孩子,以哭鬧的方法來威脅大人。

家長沒有獲取訊號,外界也沒有,儘管情緒釋放了出來,亞斯想傳達的訊息卻被關在身體裡頭。週而復始,孩子對家長失去信任,要改善彼此的關係便遙遙無期。

當他們的焦慮出現,請溫柔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