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荷西謀殺案》：美國夢碎而起的謀殺故事

電影《聖荷西謀殺案》改篇自香港著名編劇莊梅岩好評如潮的同名舞台劇，但為何電影卻不如人意呢？

感覺上這是一部力不從心的電影：儘管故事裡的女主外男主內價值、美國夢碎與中國崛起導致身分迷失很值得思考，導演也有在戲裡用心安排了好多細節，惟電影回憶片段穿插零碎，最後還刻意以字幕去表達電影重點，感覺頗為突兀。

電影的題材其實不錯，更讓筆者想起同樣討論美國夢與身分迷失的經典電影《American Beauty》（港譯《美麗有罪》，台譯《美國心玫瑰情》），可惜未知是導演功力有待加強，還是資金限制了創作，最終讓電影淪為只屬「比較適合參演演員的影迷入場觀看」之作。

至於劇本改動，導演潘源良在訪問中提及，因為市場考慮，孫寧（佟大為飾）的角色由原劇本的香港人，改成內地人，是原劇本中改動最大之處^[註]。事實上，觀眾不難在戲裡看到中國經濟起飛，美國生活沒想像中美好的訊息。最後，電影的結局跟舞台劇版的不同，也可能是市場考慮？

鄭秀文（飾崔巧玲，Ling）的表現大有進步，終於在她身上找不到《孤男寡女》Kinki的影子，而醫院那場內心戲甚具水準，惟戲裡好些地方略嫌斧鑿之痕太深；蔡卓妍（飾張詠欣，Yanny）演繹情感爆發的戲，比一般情節出色，畢竟她在認真的場景，也還是用了她日常說話的獨特腔調，實在讓人出戲，其實鄭秀文在戲裡偶爾也有這問題。Tang跟阿玲與阿欣的部分對話以粵語發音，是誠意，也符合現實，但佟大為的演出只算平穩。

（以下內容含有劇透）

圖片來源：電影《聖荷西謀殺案》劇照

從電影細節看「中國崛起」與「美國夢碎」的身分迷失

位於美國加州的聖荷西，以其陽光明媚及極高消費水平聞名。蔡卓妍飾演的阿欣在電影完結前，說她在探望鄭秀文飾演的玲姐時，曾以為聖荷西充滿陽光。這大概是暗喻聖荷西的生活並不如想像中美好，以為陽光燦爛，卻一直活在陰影之下。

「謀殺案」表面上是林嘉華飾演的Tang被阿玲謀殺，但筆者卻覺得更深層次的，被「謀殺」的，可能是懷著American Dream（美國夢），移居美國後夢碎的佟大為飾演的孫寧與阿玲。

美國歷史學家James Truslow Adams曾在《The Epic of America》一書中提出，「美國夢」代表這片土地會帶來更美好、更富裕、更圓滿的生活。

可是，電影裡曾兩次交代了「以為到了美國後生活會更好」。孫寧從中國偷渡到了美國，認識了藉結婚而取得居留權的阿玲，其後盜用了阿玲前夫的身分與財產。儘管他曾勸阿玲賣掉雷曼兄弟，改為投資中國股票，但她不聽，結果二人陷入經濟危機；因阿玲懷孕，她理財更加謹慎，不停剪優惠券以節省支出，還極力反對他跟黃總共同投資，二人怨懟日深。

孫寧失去了身分（idenity），唯一能證明「自己」的證件藏在地下室，沒有朋友，沒有事業，沒有認同，沒有自由，加上阿玲控制欲強，還曾在吵架時大喊「是我的房子」而不是「我們的」，孫寧聽著心理一定不是味兒，於是心理陰影面積如雪球般越滾越大，最後在酒精的驅使下徹底失控。

圖片來源：電影《聖荷西謀殺案》劇照

真正的迷失，緣於自我封閉

潘導安排阿玲在Mario的車上穿越一片小樹林才到達阿玲的家，代表了阿玲家某程度上比較封閉，隱約製造出與世隔絕的感覺。阿玲又曾跟阿欣說，她不了解異鄉人在外國生活的辛酸。

在電影有限的鋪排中，除了孫寧因盜用Tang的身分而需要長期當家庭主夫外，感覺上阿玲也沒甚麼社交生活。即使有了居留權，卻似乎沒融入當地生活，還是自我封閉起來，最終造成極大心理壓力；因為寂寞而封閉的生活，所以她在醫院裡跟阿欣說，很希望可以當媽媽，可以在那個地方有更多家人，彷彿只要有自己的「家人」就足以支撐疲憊不堪的身心，足以維繫早已變質的破碎感情關係。

最後的重生

跟舞台劇裡最後被殺的是Ling好友Sammy（即電影的阿欣）不同，電影裡最後死的是意圖殺死阿玲與阿欣的孫寧，而阿玲也因殺死前夫入獄，是大陸市場比較「思想正確」的結局；在筆者看來，最後孫寧是「自殺」的，他知道只要裝作襲擊阿欣的話，Mario就會對他開槍，不自由，毋寧死，跟《American Beauty》的Lester（Kevin Spacey飾）一樣，倒下去，卻也終於解脫了。

雖然阿玲在結局裡說，悲劇的發生，是緣於自己的貪愛，要不是阿欣去探望她，結局變不會如此；筆者卻覺得她還是沒看清楚，自從她第一次把錢給孫寧開始，到後來盜用Tang的身分，孫寧在這段關係已漸漸變得被動與卑微。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卑的孫寧，明明在努力準備嬰兒房，卻曾發飆說沒錢就別生孩子，反正孩子也會看不起他這個爸。為要建立自己的事業與身分，為了抬起頭做人，他視黃總夫婦如貴賓。潘導在這安排了一個巧思，就是黃總在阿玲面前抽煙，雖然阿玲沒發飆，但她早已跟阿欣說過，她只有一個家規，就是不能在室內抽煙。

孫寧只看到阿玲的控制，沒看到她的忍讓；阿玲只看到自以為是的愛，沒看到孫寧的痛苦。因此，即使阿欣沒去探望阿玲，總有一天，孫寧還是會爆發的。

註：柯美：演出《聖荷西謀殺案》零瑕疪 潘源良撐鄭秀文封金像影后」（16-2-2020，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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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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