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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之死》:專家食屎啦!口罩有鬼用,民調信不過?

《專業之死》:專家食屎啦!口罩有鬼用,民調信不過?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我們只記住專家的錯,卻往往忘記,專家的難能可貴,在於他們有相對客觀、公正的檢討機制,亦懂得更快、更恰當地從錯誤中汲取經驗,化作正確的知識,以在未來發揮作用。

文:戈登探長(德尼思化創辦人,希望讓文藝更加貼地)

2020年美國大選,不止美國左右兩派對立,儼然隨時有內戰爆發,連香港也分成「我登」、「我侵」,一時間比起黃藍之爭更形激烈。我們只能任憑不同外國新聞媒體刺激情緒,Twitter、Facebook、Instagram,罵戰不絕,彷彿隨著資訊浪潮上下起伏,各自我執手中的浮木,不能自控似互相碰撞。

按道理,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聽聽國際關係、政治專家的看法,事實上他們亦就這次事件各表意見,沈旭暉籲港人勿為大選撕裂,梁啟智探討美國大選有沒有可能造票等。但是,一石激起千浪,反似是不信服的人多,各自在小圈子點燃戰火,爭論無止境地延續下去。

我們對專家的質疑不是出於一種健康的心理,我們是出於恨意在追殺專家,包括不少人認定專家就等於錯誤。我們一方面用連天的噓聲伺候專家,用「蛋頭學者」這個重新流行起來的詞語來醜化他們,一方面會在他們面前直接嗆。面對醫生,我們會當他們的面說自己需要開哪種藥;面對教育工作者,我們會堅持孩子考卷上的答案沒錯(才怪)。我們誰都不服,因為我們都覺得自己是有史以來最聰明的那位。

專家和我們的距離是怎樣鍊成?蘇聯專家、教授Tom Nichols曾在2017年出版《專業之死》(The Death of Expertise),探討美國的「反專家」現象,洋洋灑灑地分析人類的心理特質、當代高等教育的商品化、網路時代的影響、傳媒娛樂化以及專家的墜落等問題。全書雖是立足美國,但在所謂西方文化霸權、全球化的當下,似乎有不少現象也和香港甚為相似(例如最喜歡挑戰老師的怪獸家長),可供借鏡。

通常提倡「XX之死」的人,很少真的肯定「XX死了」,而是用這種誇飾的標題黨手法,講述某一事物面臨重大危機。火災了,快來救火!《專業之死》指出,民主社會為了文明進步,專業分工,「小至個人的飲食均衡,大到舉國的軍事預算,這種種判斷都需要有公民與專家之間的對話走在前頭」。問題卻是,這種專家和公民之間的對話正在邁向死亡。

以往基於的知識壟斷,普通百姓和知識分子的距離相當遙遠。在近半世紀的社會變遷,種族、階級、性別都一一打破隔閡,專家和公民首次如斯接近。

2016年,香港出現過一位網路紅人——林太。林太受《蘋果日報》採訪,責罵樓市專家唱淡,略帶笑意又不失霸氣地說:「嗰啲咁嘅專家,吔屎啦!我哋唔係有見地,我哋係腳踏實地,唔聽專家㗎,聽專家意見就死啦。」林太一句吔屎啦,儼然成為網路潮圖,時至今日,每次有任何和專家有關的Post,少不了她的倩影。

2020年,四年之前我們或許尚會視林太為一個半認真、半戲謔的趣聞,卻在如今,彷彿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在高叫著:「嗰啲咁嘅專家,吔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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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蘋果日報

真理愈辯愈明 VS 人類的心理缺陷

Tom Nichols為專家下的定義為:一,「正式的訓練或教育,是專家地位最顯眼的招牌」,文憑未必有用,但至少是一個基本驗證;二,具備天資,努力很重要,但關鍵往往在那1%的天分;三,經過市場汰洗,真金不怕洪爐火;四,「專家社群靠由同儕組成的職業機構來維繫業內水準,以昭社會公信」。

常人如你我,又怎會知道成為專家這麼困難?Tom Nichols形容美國文化塑造了普通人對自學天才的浪漫幻想,並舉了電影《心靈捕手》(Good Will Hunting)中,主角Will在酒吧中串爆哈佛生,取笑他為了學位每年付出高昂學費,而這些知識全在公共圖書館內。(”You dropped 150 grand on a fucking education you could’ve got $1.50 on late charges at the public library.”)

Will只有一個,但奈何我們都以為自己是天才。康乃爾大學的心理學者大衛.鄧寧(David Dunning)、賈斯汀.克鲁格(Justin Kruger)在1999年的研究指出,愈是欠缺能力的人,愈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皆因無能評估自己的水平,稱之為「鄧寧—克鲁格效應」(Dunning-Kruger Effect)。

Well,不要以為與我等聰明人無關,皆因人類有「中上效應」,普遍高估自我。每個人都以為自己的各項能力在平均值以上。(利申,中上男神。)

能把我們制住的,只有不理性的恐懼,至於不理性的樂觀則對我們無甚影響力。這是因為確認偏誤對於人類,可說是一種求生的機制。小幸運來來去去如過眼雲煙,但人死了可就不能復生。

除了人類天性的自負,生而有之的溝通障礙,還有「確認偏誤」。所謂確認偏誤,乃指我們傾向只看到和自己成見相近的事物,不斷強化固有的看法,並忽略相反的資訊。像有些人會有「飛機恐懼症」,即使你舉出統計學上飛機出事的次數少之又少,他們仍然會覺得自己是那個「萬一」的幸運兒。

「中上效應」加上「確認偏誤」,學術界尚有「同儕審查」(Peer review),互相批評,虛心受教,但在學術之外,就很容易形成各種「陰謀論」:

更可怕的是,陰謀論者會把反證付之闕如的狀況引為強大的盟友,證明自己所言不虛。畢竟一個沒辦法證明的陰謀論,才是最強大的陰謀論,不是嗎?就是因為蛛絲馬跡都被影武者抹去了,才叫作陰謀嘛,不是嗎?證據確鑿了就變成陽謀,還哪來的陰謀論?事實、不存在的事實,以及陰謀論站得住腳的樁腳。只要在人的心田種下陰謀論的種子,那繪聲繪影就永遠揮之不去。

Tom Nichols對「真理愈辯愈明」顯然相當悲觀,皆因陰謀論一旦形成,幾乎牢不可破。陰謀論成立的先天條件,在於不可證明,在於背後存在一股沒有任何人能說得清的黑暗勢力,隻手遮天。我們愈努力去證實陰謀論的不可信,只會愈增加相信者的壓迫感,在他們眼中,其他人才是被主流洗腦的一群人。

要舉例不難,像香港早年的謝安琪、黎明反疫苗錄音事件,「打疫苗真係好唔著數,仲好高風險⋯⋯打咗疫苗嘅人中咗招,仲將病菌散播出去」,許多專家已經仔細反駁,但在名人效應之下,依然有廣泛的負面傳播。

這恰恰和書中提及「就以疫苗的例子來談,兒少參與接種計畫的比率低下,其實很少在鄉下小鎮低教育程度的母親之中發生」相同。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反而才會說出疫苗接種不好,才對自己的判斷充滿自信,才有能力形成複雜的陰謀論,批判那些專家的聲音並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