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的學佛筆記》：科學「唯物論」未必正確，那麼靈魂與輪迴是否可信？

五、靈魂與輪迴是否可信？

當今時代許多人認為輪迴的說法只是迷信，甚至也不太相信靈魂的存在，以致於難以認同佛學。這個心態阻擋了學佛的意願。然而，這裡有兩個迷思，第一，佛學是離苦得樂之學，是佛陀以及歷代高僧深入內心探索苦之根源後所生的智慧，即使不談輪迴，也有學習的價值。第二，這種自認為比較不迷信的科學觀其實已經落伍了。

科學最值得信賴，但並非真理

近百年來，科學突飛猛進，對人類文明有著卓越的貢獻。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要說科學是錯的、或是主張科學只是另一種迷信，那就真的是空口說白話了。套句某位醫師朋友的名言，「究竟是科學藥物治癒的人多、還是宗教信仰治癒的人多呢？」

當然，科學是有可能出錯的，而且不可能出錯的主張根本就不足以稱之為科學。「有可能錯」是科學的本質。也因此，科學需要不斷懷疑現有理論，放開心胸，等待推翻舊有理論證據的出現。這是哲學家波普爾（Karl Popper，1902～1994）「否證論」的智慧。有別於過去科學被定義為「能夠證明為真的理論」，改成了「有可能被證明為假的理論」，因為「證明為真」根本是辦不到的事情。這是學習科學哲學、深入反思科學後會認同的觀點。

所以，我們無法確定當今科學就是最後真理，說不定還有錯誤尚未被發現，甚至未來還可能有大幅修改的機會。但當今各種科學理論實際上已經被各式各樣的實驗、反思所驗證，並且完成了許多不可思議的壯舉。其可信度已經超越了所有曾經有過的觀念，至少，如果我們想要主張某些違背科學的傳統理論是對的，那得需要相當大的白目勇氣才行。目前幾乎可以說，只有無知的人才會在未經深思的情況下輕率否定科學的可信度。

科學之所以備受肯定，主要在於思考精神上容許任何理性上的挑戰。我們可以盡可能的尋找科學理論有可能出錯的地方去懷疑，而一個好的科學理論也必須能夠經得起挑戰。

（中略）

所以，當我們深入了解，會發現科學雖然備受肯定但並不是一言堂，幾乎任何理論都有懷疑者與反對者，真相仍然懸而未決，甚至有時針對某些理論，連成為共識的主流理論都還未有，仍有不同理論互相競爭。而即使是我們所熟悉的主流理論，也未必完全經得起其他學派的挑戰，所以，某些眾人心中所認定的科學觀，在科學界裡，可能還在煙硝瀰漫的戰鬥中，頂多也只能算是主流思維，或是暫時的共識。

科學預設的唯物論未必正確

首先，最重要的一個科學基本觀點，可以稱之為「唯物論」。唯物論是當今科學的預設，主張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是物質的作用，包含人全部的心理活動都是物質的運作造成的。也就是說，我們的任何思想、情感、意念、甚至意識，都是物質（大腦）作用所產生。在唯物論的觀念裡，沒有那種死後還可以繼續存在的（非物質）靈魂存在的餘地。沒了靈魂，就很難談輪迴了。所以，從這角度來說，主張輪迴的佛學是違背科學的，而如果違背科學的信念都可以算是迷信，那就可以推理出，相信佛學的輪迴觀就是迷信。我猜想這也是當今許多知識分子的想法。

然而，雖然唯物論觀點確實是當今科學主流，但這種觀點其實尚未得到證實，而且學界在這個議題上還充滿著對立的煙硝味。舉例來說，如果真要相信唯物論，就得要主張人心的一切活動都是廣義的物理現象，而物理現象基本上就是依據一定的定律在運作。這可以用撞球來比喻，當我們撞擊母球的一瞬間，未來整個球桌的球將會如何排列，已經在撞擊的一瞬間被決定了。而決定者，就是物理定律。就算我們把微觀世界中帶有機率性的量子規律放進來，頂多增加不同機率變化，基本上一切還是遵循物理定律。

那麼，這有什麼不對呢？會出問題的地方在於，在這種情況下，那就表示我們生活中以為在做決定的各種選擇，其實都只是假象。也就是所謂的「自由意志」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我們的所有決定，百分之百都不是自己的意志所決定，因為根本沒有真正可以做決定的意志存在，因為意志這個東西的運作方式是無法計算的，在決定之前，未來尚未被決定，這樣的東西無法被歸類為任何物理定律，也就不可能屬於物質的運作。

也就是說，無論我們的行為受到多少先天和後天因素的干擾，如果我們相信人類至少有那麼一丁點決定的自由，就算只有億分之一也好，那就表示人心不是百分之百的物質，也就必須接受有非物質的存在。只要能接受這點，唯物論就是錯的。靈魂與輪迴就開啟了可能性。

雖然確實也有許多學者主張自由意志只是假象，但這種認為自由意志完全不存在的想法根本上違反了我們生活中的直覺。如果我們不相信自由意志，就不能再批評任何罪犯了，因為任何犯罪都不是犯人所做的決定，就像那些毫無自制力的精神病患一樣，我們不能譴責他們。任何人都不該有任何責任，因為所有人都不具有可以負擔責任的決定能力，那麼法院應該停止審理任何案件，監獄應該廢掉，釋放所有罪犯，因為他們都是無辜的受害者。然而，相信唯物論的人，大多也在未經深思下相信著自由意志，但這是矛盾的，至少乍看之下是矛盾的，想要解開並不容易。

當然，即使導致矛盾並不代表唯物論一定是錯的，也有可能是我們對自由意志存在的想法過於習慣也過於符合直覺而無法擺脫它而已。所以，我們也不能說唯物論一定是錯的，我們確實無法排除「自由意志只是一場錯覺」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