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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女性影展】專訪《幽魂之境》導演羅晨文:綁架五個小孩換取退伍令,緬甸曾有全世界最多的童兵

【2020女性影展】專訪《幽魂之境》導演羅晨文:綁架五個小孩換取退伍令,緬甸曾有全世界最多的童兵
Photo Credit: 《幽魂之境》劇照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專訪《幽魂之境》導演羅晨文,這部短片描述緬甸童軍苦難的故事,已經獲得台灣各大影展的肯定與青睞,透過專訪更能認識導演眼中的緬甸童軍。

採訪:游欣慈、何睿平|文字整理 : 游欣慈

  • 您是在什麼機緣下開始關心緬甸童兵議題?又為何想將之發展成短片?

大約是2017年的時候看到一個獨立記者朋友的報導,內容是他在泰國採訪一名當時已30多歲的緬甸籍前童兵,他在13歲時被綁架,賣給緬甸政府軍隊,當了十幾年兵,中途也嘗試逃跑過幾次卻都被捉回去,直到最終順利逃離緬甸到泰國以後,便躲在曼谷當非法移工。

我看到這篇報導後非常震驚,因為一般說到童兵,想到的都是非洲或中東的面孔,當時並不知道原來在亞洲也有童兵,緬甸甚至一度有世界上為數最多的童兵。我當下就想親自去採訪那位前童兵,而到了曼谷聽完他的故事後更決定要拍出來。二三十年來在緬甸,估計有超過十幾萬的小孩被綁架入伍,但近年來這個議題已經幾乎不再有人關注了。

  • 緬甸童兵問題大約發生在何時? 現在還會有此狀況嗎?

最早在90年代聯合國還在關心這個議題,直到2013年,緬甸仍有童兵的記錄,因為緬甸境內一直有很多不同種族間的內戰,但緬甸政府對這部分資訊完全不公開。我後來有機會接觸到曾經在聯合國工作的人,他們也不確定現在境內還有多少童兵,但很肯定的是政府一定有所隱瞞。

  • 在做田調時是怎麼接觸到之前當過童兵的人呢?

主要是透過獨立記者朋友,已經深耕緬甸、泰國、鄰近東南亞地區的記者朋友找到的,後來也聯絡到曾在聯合國專門輔導緬甸童兵的義工,他說這到目前仍是很敏感的議題。

  • 那些已逃出的前童兵,他們在泰國仍有可能會被抓回去嗎?

我跟那些前童兵們見面時,他們都頗有顧忌,甚至在採訪當天換了好幾次見面地點。他們仍然無法回到緬甸,也不能與身在緬甸的家人聯絡。我在籌備這部片時,有位前童兵接受了泰國電台的採訪,僅短暫描述他在童兵時期的軍旅經驗,過了幾天後就被緬甸政府逮捕坐牢了,所以這仍是非常禁忌的話題。

  • 如果那些童兵沒有成功逃出來,他們要當兵當到幾歲呢?

我不確定他們正式的退伍年齡是幾歲,但緬甸境內的戰役從沒有停止過。我採訪的其中一位前童兵,他是盡可能地找機會逃走,卻逃了三次才成功,被抓回去當然會受重罰,但緬甸政府幾乎不會因此處決他們,因為當時缺少軍人。

  • 裡面的主角都是緬甸人嗎? 他們拍這種敏感議題會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

兩位主角之一的小女孩和幾位有台詞的演員都是緬甸人,只有另一位擔任主角的小男孩是印尼裔。所有主演和他們的家人目前都定居美國,所以在這方面較無顧忌。

  • 您為什麼會想在逃亡的那場戲安排妹妹因為唱歌而被抓到呢?

安排妹妹在那時唱歌和跟哥哥身為啞巴的設定有關係,選角的時候因為我們苦尋不著會説緬甸文的小男孩,只好把這個角色改為啞巴。我想透過妹妹的聲音來隱喻哥哥當下的心境,最後哥哥快死時,妹妹也唱了歌給他聽,讓她替無法說話的哥哥發聲。

  • 從前期到拍攝過程中有遇到什麼困難?

因為童兵在緬甸仍然是高度敏感的議題,我們無法進入緬甸拍攝,打從一開始就決定要在美國製作。然而,最初找到的叢林場景被野火給燒掉後,我們好不容易找了一個替補的景,卻在拍攝中途被當地政府查封了,解封遙遙無期,因此片中監牢裡的一部分最後還是在台灣重新搭景拍攝的。幸運的是群戲幾乎都在美國拍好了,後來只有把兩位小演員帶來台灣。

此外,選角的過程也頗漫長。即使在美國也很難找到緬甸父母願意讓孩子演電影,我接觸了很多在地的緬甸在美協會,他們一開始聽到我們要拍電影都表示很樂意幫忙,但發現是童兵題材後就再也沒有回音。後來幸運地認識了一位在報社工作的編輯,他幫我們在全美最大的緬甸文報紙上登選角廣告,我們才找到女主角Kathy。

  • 導演如何指導素人演員進入劇情、甚至進入情緒很重的戲? 過程中遇到什麼困難?

指導素人小孩確實充滿挑戰,況且這個故事主角的經歷是身為大人的我都無法想像的。我們做了約一個半月的彩排,才正式進入拍攝。

首先是培養這兩個小孩的感情,剛好他們都有兄弟姐妹,我覺得這或多或少有幫助他們進入這個情境。相對來說,我花更多時間在小女孩身上,因為她的戲份稍微吃重一點,我會陪他們一起看一些情緒相近的電影,讓他們感受故事帶給自己的情緒。幸運的是兩個小孩處得很好,彼此也培養出一定的默契。

  • 您覺得哪一場戲是最困難、拍最久的?

這部片除了飾演軍官的演員有一些經驗外,其他人都是素人,對我而言都蠻難拍的(笑),像是軍官逼迫哥哥殺妹妹那場戲因為有四十多位臨演,場面調度比較複雜,我們也多花了一些時間設計走位和彩排。

  • 《幽魂之境》在北影獲得最佳短片獎,攝影、造型、聲音等也都有入圍,您如何跟不同的專業工作者討論、合作? 過程中有沒有發生什麼印象深刻的事情?

我是事前準備功課做比較足的人,深怕遺失了細節。服裝部分我在緬甸田調時有特別著重,也上網搜尋很多資料,因為我們買不到緬甸當地的軍裝,所以裡面的軍裝都是我們買布料後染色製作而成的。染色後也在攝影機前做顏色測試,看哪個顏色在畫面裡最接近真實的緬甸軍裝。

聲音方面,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特殊的環境音,但我們不是在緬甸拍攝,收不了現場的聲音。幸運的是,我的聲音設計曾做過一些鄰近東南亞國家的片,雖然不是在緬甸,但環境音是有些類似的,他便借用了那些聲音素材來完成這部片的環境音。另一點較困難的地方是ADR,片子裡所有軍人的聲音,都是後期時請小女孩一家人及他們的緬甸朋友來幫我們錄的。

攝影則是我的研究所同學,他是個很會使用自然光的攝影師,這也是我當初選擇跟他合作的原因。「光」在這部片裡象徵的不是希望,因為在緬甸炎熱乾燥的環境下,兩個小孩被關在監牢的時候,透進來的炙烈日光只會讓他們更難受,更容易脫水等等。因此這部片裡的光更像是一個怪物,無時無刻在吞噬他們,我們在視覺上是以這個出發點來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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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女性影展提供
導演接受女影視訊專訪
  • 假如有更多經費的話,導演有想再多拍什麼畫面或有哪些地方想要重拍的嗎?

緬甸童兵最特殊的地方是,他們不像非洲的童兵是屬於叛軍的。緬甸軍政府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使用童兵的正規軍。緬甸軍隊裡曾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一名軍人想要退伍,他可以綁架五個小孩給軍隊來換取一張退伍令。因為打仗太辛苦了,大家都不想當兵,政府軍隊缺乏人力而不讓他們輕易退伍,便形成這種潛規定。這件事相當駭人聽聞,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夠用電影更深入探索這些故事。

  • 您在其他報導中提及當初拍到一半曾想過要放棄,是因為緬甸前童軍的受訪者讓您有動力繼續下去。他們是如何帶給您前進的動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