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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治時代台灣原住民族研究史》:佐藤春夫台灣行後發表〈霧社〉,自述「是旅遊紀行加上動亂實錄」

《日治時代台灣原住民族研究史》:佐藤春夫台灣行後發表〈霧社〉,自述「是旅遊紀行加上動亂實錄」
1930年的霧社|Photo Credit: Wikimedia Commons Public Domai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作者笠原政治自選二十年來陸續發表與民族分類有關的論文,依日治時代先行者進行研究調查的時間為縱軸,追溯原住民族全體分類軌跡的議題,構成這本以研究史與民族分類為主題的專書。

文:笠原政治

佐藤春夫的台灣之旅

2003年(平成十五年)2至5月,和歌山縣新宮市立佐藤春夫記念館推出一場主題為「佐藤春夫的台灣之旅——1920年.夏」的小型特別展。同時配合這場企劃展,該館將館藏資料集結出版《佐藤春夫收 森丑之助書簡》(新宮市立佐藤春夫記念館編),收錄1920年7至9月,森從台北寄給當時停留在打狗的佐藤,包括八封書信、一通電報,以及寄給東煕市的一封信,都翻拍復刻收錄書中。這些書信全部由佐藤保管收藏,是第一次以照片的形式公開展示森的親筆信。

7月上旬在炎熱的台北與森見過面後,佐藤到打狗落腳,接下來便到台南等地探訪。在東煕市的照顧下,佐藤到9月一直在南台灣享受著生活,這段期間7月下旬前往台灣海峽對岸的廈門等地旅行約兩週。去中國大陸旅行的動機,好似是來自台北的森的推薦。從8月26日來自森的一封信裡有這麼一句話,「收到你從廈門回來的消息」,應該是佐藤從廈門回到打狗後,曾寄信向森回報消息吧。

前述書簡集收錄的書信當中,以8月底至9月初這段期間最多,佐藤終究還是聽從森的建議,預訂於9月走訪山區的原住民族居住地(當時的用語是「蕃地」)。就森的立場而言,一定希望這位感受性豐富的年輕作家能親自看看自己投注二十多年心血,持續調查研究的台灣山地是什麼樣貌。森在信中詳細交代到山區的種種細節,從注意事項到公部門和熟人的介紹,及具體旅行時間表等,字裡行間盡是無微不至的照顧。人說性格豪放的森,同時也有體貼周到、心思縝密細膩的一面。

特別引人注目的是,森拜託總務長官下村宏,希望幫要去山區旅遊的佐藤開個方便之門。那時規定除了部分地區以外,要進入原住民族部落需行政當局許可。當然,如果是來自主管當局的總務長官說情,那就另當別論。下村同時也是別號海南的詩人,對文藝有著深刻理解。巧合的是,他與佐藤同樣是和歌山縣出身。

據悉正因為這層關係,佐藤才能得到如此特殊的待遇,直入山區深處探訪部落,此外,總督府方面或許也期待藉由這位「內地人作家」的文筆,讓統治行政的政績得以昭告天下吧。森的書信(8月26日)有這麼一句話,「下村長官為了介紹台灣,有意特別優待這位有名人士」,可作為支持這個說法的證據。

森在書信中建議佐藤探訪的山區共三處:中部的阿里山(今嘉義縣阿里山鄉)、日月潭(南投縣魚池鄉)、以及霧社(南投縣仁愛鄉)。其留宿地點森都預先一一安排妥當。但是出發之前,阿里山卻無法成行,因為9月3日有颱風襲擊,山區各地交通寸斷難行。書簡集所收錄的信,最後一封的日期是9月10日,內容是一連串對佐藤旅行仔細叮嚀的話語。森不只熟悉山地的情況,對不熟悉山區的外來者也一樣鉅細靡遺考慮周到。

後來的結果是,佐藤的計畫有些許變更,9月過半後才首先探訪中部名勝日月潭。當時的所見所聞分別記載在〈日月潭遊記〉(1921)、〈旅人〉(1924)等幾篇遊記。預定在日月潭停留一晚,當日黃昏到達,佐藤參觀位在美麗的山水湖色附近某處原住民村落。然而,他在那看到的是以觀光客為對象,表演歌舞的住民的場面,對這種觀光的光景,佐藤難掩失望。

比起在日月潭度過的一天,接著前往下一目的地,在霧社的體驗就讓佐藤留下非常強烈的印象。霧社在當時號稱為「蕃界第一的都會」(佐藤1925a〔1998: 119〕)。這裡是許多內地人生活的地方,但是不巧就在佐藤到訪之前,在更深處一個叫「沙拉茅」的地方,爆發居民攻擊警察局並殺死該地駐在警官的事件。

根據台灣總督府有關原住民族的官方紀錄《理蕃誌稿》第4編,從前沙拉茅這個地方就漂盪著一股不穩定的氛圍,到了9月18日終於發展成喋血的反抗事件。事件一發生,政府立刻就從平地派遣「討伐部隊」上山,接著又召集與沙拉茅有敵對關係的周邊原住民族部落,組成「奇襲部隊」動員鎮壓。霧社也因作為前往深山出擊的據點,顯得氣氛很緊張。

前往山地途中,關於沙拉茅事件的消息斷斷續續傳進耳裡,佐藤因為不知事情究竟而感到不安,可能是想起原住民族有馘首的舊習,而感到一股莫名恐懼吧。

推測佐藤大概是9月2日到達霧社(蜂矢1991: 15),在那停留一晚,次日來到能高山頂附近登山,當天就在深山裡的駐在所留宿一夜。接著,隔天循著來時路線下山,再度回到霧社的那個晚上,佐藤遇到正要前往沙拉茅的討伐部隊,觸及到那種緊張的氣氛,即使只不過是旁觀者,但當時目擊到的事態,台灣山地活生生的現實狀態,肯定深深銘刻在佐藤心中。

還有,不同於前次在日月潭只有觀光就結束行程,在霧社時有好幾次與當地住民直接接觸的機會,靠著對方不太流利的日語交談了幾句話。透過這樣的體驗,佐藤感受到的是山區人民似乎別無選擇,只能接受日本統治影響的樣子。這次在霧社及能高山共停留三晚,當時光景在後述遊記〈霧社〉(1925a)有描述。

從霧社下到平地幾天之後,回程經過台北,佐藤被森邀請到他的台北家裡作客。根據佐藤自己的回憶,「在台北住在森丙牛先生家裡,待我像家人一樣,只停留半個月」,當時似乎是這樣子。至於「只停留半個月」的這段逗留期間,佐藤在他後來發表的紀行並沒有詳細交代,推測可能這段時間他們兩人迅速發展成關係親近的好友吧。還有,佐藤在聽過熟悉台灣山地各個角落的森的談話,對於台灣原住民族一定有更深一層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