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帝國一日上流史》：清晨五點半，莊園最底層的洗碗女傭開啟一整天家務，直到深夜累倒在床

文：莎拉・華威（Sarah Warwick）

破曉之前

莊園雇主很喜歡強調傭人在工作中能獲得的好處，例如魏勞卑．德布勞克夫人（Lady Willoughby de Broke）於一九一三年寫下的這段話：

「訓練有素的家僕是國家寶貴的資產；
她有好妻子、好母親的潛力，
因為她累積了豐富的家政經驗，
有維持整潔、守時，甚至衛生的好習慣。」

賴床是上流社會的特權，晚起則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之人的殊榮。相較之下，傭人必須在天亮之前起床，送早茶到主人床上，清理主人的「穢物」（夜壺），接著還要開始準備早餐，開啟一整天的家務，一路忙到深夜，直到累倒在床。

最底層的傭人最早起床。早晨五點半的鬧鐘叫醒了睡在閣樓的洗碗女傭（scullery maid，又稱「slavey」或「skivvy」）。洗碗女傭用水罐裡的冷水（冬天時罐內的水還會結冰）梳洗過後，再把自己塞進馬甲、穿上制服，把頭髮向後梳，讓它們整齊地收進帽子下面，接著輕手輕腳地從後方的傭人專用樓梯下樓至廚房上工。

洗碗女傭每日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清理巨大的鐵製爐灶。她得用石墨奮力刷洗爐灶，接著添煤生火，準備燒水沏茶。洗碗女傭是最底層的廚房女傭，確保爐火不滅是她的責任。生火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要不停添煤，讓火一直燒著。這種爐灶的效率大約只有百分之三，也就是說，每天送進去的煤炭（超過五十公斤，約一百磅）差不多都只是用來讓廚房變熱、冒煙而已。

Photo Credit: 創意市集出版

洗碗女傭沏茶的時候，莊園最底層的男傭「門僮」（hall boy）會從大廳的掀床上跳起來，趕緊穿上衣服，準備上工。他的第一項工作是擦亮一雙雙室內鞋，在早餐開始前把鞋子放在主人所屬的房間外。每一雙鞋都必須擦到最亮，確保它們完美無瑕，也需要經常替換鞋帶。門僮還得用煤煙灰、蠟或是油燈的廢油來自製鞋油。

爐上的開水壺發出聲響，女傭要開始泡茶了。若有需要，這時門僮會去叫醒他的上級，也就是侍者（footman），洗碗女傭則負責叫醒廚房女傭（kitchen maid）和打掃女傭（housemaid）。

莊園中的男傭和女傭起居空間是分開的，以避免風流韻事的發生。女傭（由女性家廚和女管家照管）負責每天的飯食與打掃工作，由男管家照管的男傭則多負責儀式相關工作以及粗活。女傭們睡在閣樓被稱為「室女廊」（virgins’corridor）的區域，男傭們的房間則在地下室近廚房處。在某些莊園中，較底層的男傭和女傭之間甚至不得有任何往來。

打掃女傭梳洗、著裝完畢後的第一項工作，是送茶水和吐司給上層女傭（女管家、女家廚和貼身女傭），另外會有一名男侍者送茶水給男管家。接著，最底層的男傭（門僮或初階男傭）會來收集上層男傭的夜壺，一併拿出去倒。

所有傭人都起床後，辛苦的家務工作就此展開。早上七點，家廚和數名廚房女傭會開始準備主人的早餐，洗碗女傭開始刷洗地下室的地板，打掃女傭則從一樓開始打掃起。

Photo Credit: 創意市集出版

所有的打掃工作，除臥房外，都必須在樓上一家人下來吃早飯之前完成，所以傭人們每一天都要與時間賽跑。早上的清掃範圍包含樓上主要幾個房間，有書房、飯廳、客廳等，全部都要清掃、整理乾淨。

百葉窗要打開，所有窗戶也都要先打開通風，讓煙霧瀰漫的室內空間可以換上新鮮空氣。多數莊園都有電燈，但少有吸塵器等其他家電，所以就要靠勞力，用鬃刷或地毯專用掃把來清潔地毯，清潔地毯之前會先撒上茶葉，用來除味。負責擦地的年輕打掃女傭一定覺得舞廳、大廳和飯廳簡直有好幾英畝大。

每個打掃女傭都有自己專屬的工作和責任，除非有誰生病了，否則不會跟別人交換，也不會互相幫忙。最資淺的打掃女傭主要工作是生火，即便是盛夏之時，大莊園內也相當陰涼，所以每個房間內都必須生火。刷掉累積的煤煙灰之後，打掃女傭就得去取火種、煤炭、木柴來重新生火。幸運的話，門僮會在前一晚替她把煤炭和木柴放在每一層樓的「打掃女傭專用櫥櫃」中。否則她就得從外屋拖回一桶桶裝滿煤炭和火種的煤桶，還得爬上爬下好幾層樓梯。

打掃女傭討厭生火有兩個原因，一是生火費時，因為每小時都要檢查火是否還燒著，二是很髒。雖然打掃女傭生火時穿的是深色連身裙，外面還有圍裙，但煤灰會沾得到處都是，女傭的雙手很快就會因為洗不掉的煤灰而變黑。

多數傭人一週只洗一次澡，所以這類髒兮兮的工作就更令人討厭了。傭人不能使用浴室，所以女傭們要洗澡，就必須提著一罐罐熱水爬上閣樓的小房間，把熱水倒在錫製的小浴盆內，清潔完畢後再把髒水提下樓。

Photo Credit: 創意市集出版

打掃女傭完成清潔工作後會回到傭人工作區，這時廚房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洗碗女傭忙著清洗地板，家廚正準備著一家人要吃的早餐，廚房女傭在一旁幫忙做早餐或準備傭人要吃的粥，較上層的傭人則在餐盤上一一擺放著主人們的餐點。

早上快八點時，男管家會叫醒莊園男主人，替他送來早報與信件，在托盤上備好印度茶、中國茶或咖啡，任主人挑選。除非男主人有自己的貼身男傭，否則男管家也要負責替男主人更衣：把他早上要穿的衣服攤平、刷淨，替他放洗澡水，並用鋒利的剃刀替他修整儀容。

同時，貼身女傭會來喚醒莊園女主人，給女主人送上早茶、吐司或餅乾，以及信件、口信，並替夫人放洗澡水。其他家族成員則通常依性別，分別由打掃女傭或男傭叫醒，小小孩則由保母負責叫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