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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柴契爾夫人的回信,讓我發現困住我們家三代人的負面意識

一封柴契爾夫人的回信,讓我發現困住我們家三代人的負面意識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努力,卻換來失落;自卑而糾結的負面意識」代代相傳;這些實當被即刻瓦解負面情緒、習慣、信念,像是無窮無盡的迴圈,互為因果,又牢不可破,把我們家(至少)三代人困在其中,不明所以,難以自拔。

2020年11月28日,陰雨天。

今天中午,我與父親在家吃麥當勞。聽到電視裡面說到了阿根廷球王馬拉杜納逝世的消息。父親習慣性地開始說起陳年往事。知識淵博的他,貌似很想告訴對於體育賽事不太熱衷的我,馬拉杜納的球王之路。

他說,那陣子他剛好從英國讀完碩士回到台灣。1982年,由於阿根廷進犯了英國的海外領土—福克蘭群島,於是英國就在福克蘭群島跟阿根廷打了一場仗,這也就是舉世聞名的福克蘭戰役。英國前後只花了七十多日,就將軍隊千里迢迢地送到了地球彼岸,擊敗阿根廷,收復海外失土。

隨之而來的,則是數年後的另一場足壇大戰—1986年墨西哥世足賽。在準決賽裡,阿根廷對上英格蘭。球王馬拉杜納曾在這次激戰中,帶著球一口氣連過五人,成功射門。

話鋒一轉,父親說,當時僅三十歲、從英國取得電機碩士學位的他,一聽說福克蘭戰役在即,便提筆寫了一封長信,寄到位於倫敦唐寧街10號的英國首相官邸。信的內容,則是提供當時的英國首相柴契爾夫人,由父親親自為英軍參與福克蘭戰役所規劃的戰略佈局。

沒多久,遠從地球的彼岸傳來了回聲。柴契爾夫人親筆回信,感謝父親的熱心獻策。父親嚼著麥香魚堡,眉飛色舞的樣子,大概像是諸葛孔明跟劉備談著隴中對一樣得意洋洋。

我心想,要是我能得到這般殊榮,應該會回家大肆宣揚才是。但是,一旦被問到有沒有跟爺爺分享過這件事,父親臉色一沉:「沒有,這個 都是我自己的事,沒有跟他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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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鏡頭拉到1937年的上海。當時,我的爺爺正在上海讀大學,不確定他是讀中文還是歷史,只確定是文科生。我以為爺爺是文弱書生,不過聽父親說,爺爺年輕時還在丹陽縣運會拿過田徑冠軍。

二戰爆發後,知曉家鄉被日軍佔領的他,悲憤異常。隨即坐火車回到故鄉丹陽。進城門的時候,有倆日本軍官站在門口。外地回來的人要列隊先向他們鞠躬,才能進城市。

據爺爺描述,他當作沒看見那倆日本人,逕自直往城門奔去。其中一個日本軍官硬是伸手把爺爺拖住,不讓他過。於是爺爺就出拳暴打他們兩人,一路打到他們其中一人撿起遭到痛毆後掉在地上的步槍,用槍托往爺爺身上招呼,霎時間,都止不住這場激烈的打鬥(沒開槍的原因不明;幸好沒開槍,不然就沒有我了)。

(註:忘了說,我在學習NLP以前脾氣也是如此,堪稱家族遺傳。)

估計是不想殃及家人,爺爺在丹陽城裡到處躲藏,隔了幾天才回到家。不知道曾祖父是否覺得這樣脾氣火爆的兒子,實在難以管教、抑或是真心希望兒子從軍報國。翌日,爺爺就坐了火車,投了黃埔軍校。從一名大學文科生,正式成為一名抗戰軍人。

我想,當時爺爺心中對於文史的學海浩瀚,仍懷抱著希冀盼望,但是放眼所及,卻是國破家亡的無可奈何。看似是斷然地投筆從戎,然而當時此中糾結,怕是免不了的。爺爺退伍之後在公家機關任職,退休之後,還到法國鑽研紅學,取得巴黎大學的中文博士學位。

擅長書法的他,年輕時多次舉辦書畫展,甚至長期為名譟一時的畫家們ODM代工題字,其書法功力蒼勁深厚,可見一斑(這其中令我不解的是,身懷絕技的他,為何總是為他人做嫁?稍後我們會談「信念」這回事)。

據兒時印象,爺爺是對於任何事物要求都很高的人。吃飯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不只是寵孫時出手闊綽,平時生活起居亦然。律己甚嚴的他,每天下午都會固定穿上成套的運動服,堅持梳起整齊的油頭才會出門散步。

鮮少聽過爺爺稱讚誰,多半是針砭時事居多。至於爺爺對於父親的相處態度,也多是以命令口吻、內容以表達要求居多。

就在前幾天,身為培訓講師的我,接獲了一間「做辦公室跟窗戶的軟體公司」聯繫,希望我為他們做NLP相關的培訓。我覺得非常榮幸,但是卻在吃飯時,決計對此事隻字不提。

父親不願意與他的父親分享,自己有榮幸能與英國首相魚雁往返。那時,他三十歲。而此刻的我,也是三十歲。此刻,吃著雙層牛肉吉事堡的我,像被雷打到一樣。驚覺好似有一種神秘的集體潛意識,流淌在我嚴家三代(甚至更久)的靈魂裡。

爺爺與父親的關係、我與我父親的關係,就好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代代傳承,至死不渝。

爺爺與父親相處的時光我並未參與太多,我六歲時爺爺便去世了。從小到大,父親對我照顧無微不至,也讓我在物質生活上比起同學,堪稱是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但是我從未感覺父親曾經認同過我的努力與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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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的文章在小學六年裡上過四次校刊,父親說我的文章多經過母親的建議修改,所以都算是造假。還曾說我的文章都是因為拍老師馬屁,才能上校刊。小學被同學絆倒摔在地上。父親告訴我,一定是我素行不良才會遭此橫禍。

大二時因感情失利,心情低落影響課業,以致成績告急。期中預警通知書寄到家裡,父親叫我把統計課本帶回家裡。他拿起了我的統計課本端詳一下:

這些書本側面泛黑的痕跡,是前次考試的範圍,你讀了書所以考了60分,但是後面的書是白的,顯示你根本沒有讀書,根本是懶散地浪費時間。

大三的時候,參加了校內的藝文比賽,我得到新詩組冠軍、散文組第三名。當時的我,也絲毫沒有想與父親分享喜悅的念頭。(料想著與他分享之後,大概又有一頓排頭吃。或許他會質問我,寫出這種爛東西還敢拿出來丟人現眼,嚴霆你到底還要不要臉?)

父親曾說,他小學時曾經參加台北市的書法比賽。參賽當時可以寫兩張作品,將較好的那幅送出參賽,另一幅可以帶回家。父親把略為遜色的那幅字帶回家後,身為(火爆的)書法家與文學博士的爺爺,餘光瞄了一眼,拋下一句:「寫得什麼鬼字。」豈料,參賽成績公佈,父親的作品是當屆冠軍。當時的他,年僅小學五年級。推想當時父親帶回家的作品,其程度當能吊打許多一流好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