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年份的好音樂:2020年「台灣製造」20張年度專輯回顧(上)

壞年份的好音樂:2020年「台灣製造」20張年度專輯回顧(上)
Photo Credit: 宜辰整合行銷提供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這個充滿壞消息的年份,音樂依然精彩。當「專輯」已不是音樂發行的唯一選擇,這20張豐富完整的作品,更值得被好好的聽見。

在這個充滿壞消息的年份,音樂依然精彩。當「專輯」已不是音樂發行的唯一選擇,這20張豐富完整的作品,更值得被好好的聽見。

落日飛車《Soft Storm》

落日飛車最有意思的地方,在於音樂的質地與層次。經歷多年打滾,他們已經太熟悉自己的音樂語言,從編曲方向到樂手的樂句呼吸,所有聲響都往極致水平而去。聽起來舒服,不是一種罪,新專輯裡,如此努力往靈魂樂的根基探索,「舒服」,有其生產履歷,不僅是鬆軟而已。

在歌曲的頻率、動態、語彙處理與調和上,處於頂尖樂團的規格。落日飛車,是音樂質地的代表:在和諧的和弦裡創造不和諧音,在主奏伴奏型的掩護中,偶然拉開詭譎的上行或下行和弦⋯⋯巧思密密麻麻,像轉速極高的直球,命中好球帶無須贅言,期間經歷的音色選擇與旋律走式,可以分成太多部分來聽。當年一聽深愛的Jinji,已從單一角色,轉成一場大戲,信手捻來皆是底蘊,盡是化骨綿掌。你也可以完全不理會上述一切,只盡情在綿密聲音中擁有包覆溫存,這份風暴的美味,是絕對性的。

陳昇《末日遺緒》

倒不是說有恆心毅力叨叨絮絮,就是一種勇氣,還是要看內涵的。《末日遺緒》成立在這個時代裡,並不只是陳昇在鄉愁裡持續找尋著維多莉亞港,以音樂控訴那些鎮壓自由的人⋯⋯陳昇近年對於「末日」的意念堆砌,終於來到一個集合。音樂與文字都有其動機,但也不能單以動機評判之,《末日遺緒》成立於每一個日常裡,有一個人總會在那,他不一定是先知,也不需要諄諄教誨,但一個身影的存在,可以自我辯證,也經得起他人的辯證,是時代的眼睛,歌謠的方法。

《末日遺緒》成立在每一個年代裡,看盡激情與反抗,並用高度的激情應對,陳昇仍用最基本的音樂方式,活著,說著,是歷程的總和(在四年間出了六張)。玩世不恭的存在,一旦有了殉情的姿態,便無法僅用情懷稱之。再多說一些吧,即便世界依舊,再多說一些什麼吧,激烈與平靜的維度。

Super Napkin《There’s Nothing That Cannot Beat Me》

濃烈的後搖緩飆與噪音低傳真的氣味,Super Napkins讓人不知不覺,把聲音越開越大。小鼓驟落如雨,電吉他用盡全力發出殘響,每一次solo都油門到底,即使有著車庫感的破碎與狂躁,Super Napkin在旋律橋段上也有所經營,不淪於混沌一陣,「引信」很明確。

每一首歌曲之間的關聯性,除了聲響的共鳴,那引導旋律線的電吉他,簡直能「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既具備作品整體性,卻又帶著瘋狂氣息的台灣器樂演奏團。悶騷,燃料,公路,由每一個小小的躁動集合而成的景色層次,總能經過旋律與音色的迴旋,截彎取直,在不算短的每一首篇幅中,一次又一次,成為勇往直前的搖滾樂。

巴奈《愛,不到》

絕對是巴奈有史以來最多樣化的演繹。依舊能震懾魂魄的吟唱存在感,搭上了探戈與電子的外衣,不僅沒有互相「讓出空間」的問題,巴奈、李承宗與鄭各均,相加遠大於四。即使音樂美學上導向明確,透過精確的鋪陳,總能回到音樂家本身的魅力,而非服膺於風格之中。

歌詞裡,「巴奈式」簡約呈現愛情的樣貌,延伸出悠長的畫面感,回到感情,卻又不限於感情,詩意的延展,彷彿正是為了探戈而生。節奏的迴旋,將世間詠嘆化為舞蹈,一點一滴勾住聽者的情緒。美麗來自悲傷的最幽微處,悲傷的型態,永遠不會止於一種表述。即使愛尚未來到,做自己,並沒有錯。

逃走鮑伯《逃走鮑伯》

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再喜歡搖滾樂多一點點。聽見逃走鮑伯,著實讓我透了口氣,有力道的純樂團音樂,仍然可以在第一時間征服我。

大無畏和聲與吉他英雄式的riffs,跋扈帥勁,是龐克青年的色調,也可以理解為千禧年以來,台灣玩團青年們的一脈相承。直接且不怕重複的旋律,一時之間,真的以為時光回返了十年,自己仍被英式搖滾、澀谷系Indie Pop或者低傳真風格給包圍的美好光景。

我確信逃走鮑伯不只是復古,那是我的鄉愁投射,這樣的「誤讀」,卻能被音樂給完全說服,不就是聽搖滾樂最棒的地方嗎?再給我多一點赤裸與殘響吧,聽似粗糙,卻是後製最厲害的地方——理出有「口氣」的搖滾樂,是這張專輯能成立的重要原因。

鹿比∞吠陀《彼岸》

跟隨創作者前進,是無盡的道路,然而,優異的創作者,總能細數自己的階段任務,以最大的可能性完成它。《彼岸》作為聲響的繪圖,從聲音設計裡,達到了同步於國際一線實驗電音製作的高度,從實驗電音裡面,譜寫出情感豐沛卻冷靜的旋律。在電子的音色的選擇,展現了入耳與架構的野心,是台灣電子音樂的定槌之作。

從鋪陳執行,與他人的聲音合作,在在展現一位作曲者、編曲者與製作人的全方位格局。無論從歌曲或整張專輯的思考,以至聲響細節裡的雕琢,面向深遠,情感至深。我們依然能夠跟隨這樣的創作者前進,從《蒼白》到《彼岸》,電音縱有其疏離之必然,情緒動靜,竟能如戲伸展、如舞動人。

The Fur.《Serene Reminder》

把音樂做得動聽,並非想像中容易;要在動聽的音樂裡,埋入屬於自身的架構巧思與音色特質,更是不易。第二張專輯裡,The Fur.依舊使用樸素的衣料,換上了更為出彩的色調,讓民謠與合成器之間的關聯,顯得更為迷離。從小品氛圍,邁向了更豐富的音色結構,無論在吉他、人聲或者合成器的選擇與搭配,皆具充分律動性,旋律的轉折多樣也更上多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