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台詞跟《紫禁之巔》差不多尷尬,為什麼華語影劇不講「人話」?

《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台詞跟《紫禁之巔》差不多尷尬,為什麼華語影劇不講「人話」?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為什麼華語影視作品的台詞都那麼尷尬?現在華語台詞最需要的就是「去蕪存菁」,不要老是塞些不明所以的贅字用詞。

其實簡單來講,「我們現在在跟時間賽跑」是那種好萊塢台詞“We’re running out of time”的「習慣式翻譯」,「賽跑」明明帶到華語環境就是不合,但不知道為什麼,寫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然而平常講出來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把這一句簡化成「我們沒時間了」可能都有點太長,甚至去掉主詞「我們」也顯得弔詭,還不如直接一點,省略所有副詞和所有感嘆詞,像一個字「快」,可以的話甚至還不需要任何台詞。因為「時間」哪有必要講出來?

小說、散文基於媒介限制可能會需要,但搬到電影或影集來看就是多餘,除非在特定的正式情境、書文情境、或現實當中固有的文鄒情境,「時間」才會真的派上用場,例如:「現在時間有點緊。」即便是一個頓悟式的台詞也會說得實際點:「哦,快七點了!」「已經六點了」。

《誰是被害者》劇中不切實際的台詞當然不只這一句,甚至整部劇的台詞都有類似問題,而從影集開始不到三分鐘就已經有一大句可以拿來當作範例。「鑑識呢,不只是要找到線索,推演出完美的邏輯,而是你要利用手上的線索,去找到那被隱藏的故事。」

0429_張孝全(右)與許瑋甯主演Netflix《誰是被害者》。(圖:Netfl
Photo Credit: Netflix
《誰是被害者》

在討論句型架構的時候,像這種台詞的毛病便有個說法叫「論文式寫法」。簡短來說,就是那種在written text才會出現的特定字詞或句型,像是「扭轉」、「遑論」、「總而言之」,或「命運」、「愛情」、「生活」,通常這種詞很多人都會將它「俗化」,像「愛情」就會轉化成「談戀愛」,而「生活」就會轉換成「過得~如何如何」。

在一般情況下,「完美」也不會被隨便當作形容詞來使用,因為這些用字用詞太過於「正式」、誇飾,大部分在口語上只會將他用於玩笑或刻意營造出特定形式的戲劇性和荒謬感。而從上面台詞的範例中,很明顯還使用了「被動用法」(「⋯被隱藏的故事」),這也是好萊塢電影的「習慣性翻譯」,因爲英文較常使用「被動用法」,所以假如原文翻譯過來,就會很常遇到被動用法的問題,像前段提到的written text直翻就是「被寫下來的文本」,所以「被動轉主動」一直是中英翻譯的基礎,而這也是中英句法上最明顯的差異。

所以,明確來講,《誰是被害者》很多台詞不僅說起來很不像人話,同時也很有那種「英翻中」的僵硬感。

但這種台詞也有另外兩種例外,一是節奏考量(韻律);二是角色設定。

除非角色本來就設定成文謅謅的書蟲,管他是浪漫派詩人還是主修文學(甚至哲學博士都有可能),如此台詞才能有些解釋的空間,舉幾個例子像《東京愛情故事》的赤名莉香、《怵目驚魂28天》的Donnie Darko、《無間警探》的Rust Cohle都是很有趣的人物。

但,還是得說《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那句「他們曾經相愛」基本上算是例外,因為真的沒有任何活人會那樣講話,無論這人來自台灣、香港、山東都一樣。無論如何,這種話都不會從人的口腔中共振出來。

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就算有了以上兩種考量,如此也不代表台詞不需要可信、自然。

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 全台票房破3000萬
Photo Credit: 傳影互動提供

至於節奏考量,像昆汀這種就是活生生的實證,我之前之所以說他寫的是「完美對話」,是因為它的台詞當中並沒有頓句、修字或雜質,大部分在玩的就是文字遊戲,而華語作品中最接近這種韻律性寫法的電影就是《讓子彈飛》,而《讓子彈飛》玩的就正是把詞當京劇在唱的「文字遊戲」。

《誰是被害者》裡面的台詞很不像「台詞」,那是因為他嘗試將書本上的文字帶入到人與人之間會說的話。甚至,大膽一點地講,其實就很像《紫禁之巔》。很多人都會笑《紫禁之巔》台詞尷尬、劇情幼稚,但其實《誰是被害者》或《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中的殭屍台詞並不會跟《紫禁之巔》差得太多。除去舞鬥的部分,裡面的每一句台詞水準就跟現在五成以上的國片和台劇一樣差,但《紫禁之巔》至少還有自己的特色,不像現在很多作品看完不到兩個禮拜就忘得差不多。

最後,我還是想補充,台灣觀眾對於台詞的接受度是真的非常高,這點是毋庸置疑的,畢竟如果任何人對於台詞水準有任何一絲要求的話,YouTube上就不會有像《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經典對白合輯出現了。

本文經作者授權轉載,原文刊載於此

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