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自己是動物的人類》:人類癡迷於機器智慧,卻無視動物具有高度意識,這十分荒謬

《忘了自己是動物的人類》:人類癡迷於機器智慧,卻無視動物具有高度意識,這十分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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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認為動物不會思考或許也帶來一些好處。也或許一萬年前農業開始之後動物就失去了心靈。或者,我們開始遺忘牠們也有心靈。

文:梅蘭妮.查林傑(Melanie Challenger)

人類心理的想像

二十一世紀的人類已經數不清自己殺死多少動物,不過一些報告估計,為了填飽我們的肚子,每天全球有三十億的動物生命遭到屠宰。至於大量使用動物做研究的國家則包括英國、澳洲、美國、加拿大、中國、日本以及許多西歐國家,確切使用數量不得而知,但每年應當也超過一億。人類合理化以動物為食物或工具的行為,理由是牠們不具心智,我們也就無需介懷。更甚者,我們以自身利益為優先,認定好處大過損失時就不放在心上。然而提出這些主張的時候,我們很少坦承:一切只是從人類的需求出發。

許多國家的法律規範人類不可對動物過度殘忍,原因並非動物具有人格性或尊嚴這類內在價值。我們始終認為特殊的本質為人類所獨有。嚴重身心障礙者在法律上也具備人格性,需要考慮他們的最佳利益。但動物則否,牠們的利益不在考量內。

人類社會並非一定得採取這種價值觀。有些文化承認動物身心狀態與人類不同,卻依舊有其重要地位。考古學家大衛・路易斯・威廉斯(David Lewis-Williams)在著作《洞穴中的心靈》(The Mind in the Cave)中,模擬十七世紀法國人盧本・斐勒(Ruben de la Vialle)走入阿列日省(Ariège)庇里牛斯山森林深處山洞的場景,在洞壁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一六六○年的日期。後人還以為牆上的塗鴉是當代遊客的傑作,事實不然,那些作品是遠古時代狩獵採集的人類所留下。

威廉斯提醒了我們:西方思想家對於史前的人類生活幾乎毫無著墨,也因此斐勒看見壁畫時完全沒想過會是重要遺跡,居然肆無忌憚就出手破壞。他根本沒意識到「眼前所見的價值,也可以說他其實沒有『看見』那幅畫」。

到了十九世紀,馬塞利諾・桑圖奧拉(Don Marcelino Sanz de Sautuola)在他位於西班牙的土地上發現了阿爾塔米拉洞穴(Altamira cave),同時期均變論(uniformitarianism) 與演化論開始修正人類認知的底線。可惜他的發表卻成了災難,世人喜見克服疾病的科學發現,卻不樂見舊有信念遭到撼動。無論當年還是現在,許多人無法容忍自己討厭的真相,於是惡言相向。

阿爾塔米拉洞穴史前壁畫最初引發學術界強烈興趣,後來卻有許多專家猛烈抨擊、捍衛既有正統派說詞。桑圖奧拉臨終前仍被嘲笑是造假,或輕信了別人的造假。問題是當初否定他、詆毀他的人並非秉持真理,阿爾塔米拉洞穴內迷人的動物壁畫如今被認為是出自數萬年前的祖先手筆 ,就像拉斯科洞窟和肖維岩洞一樣。

進入阿爾塔米拉洞穴好比一場佛洛伊德心理學之旅,踏入人類心理怪異又壓抑的那塊區域。洞穴本身沒有特別大,必須穿過岩石間的縫隙才能進去,裡面則是長滿鐘乳石的岩窟,緩緩滴落的水珠令人懷疑時間是否逆行。或許曾經我們的祖先在這裡圍著火堆坐下,躲避外面的暴風雨,手中織著衣物、分享食物,大家一同歌唱也說不定?

目前洞穴頂部長滿放射菌,一點光線掠過就能看到螢光,本來黑壓壓的岩壁化身天文臺宇宙景觀,滿滿的金銀星點閃耀,氣氛十分奇幻。但其實赫赫有名的彩色壁畫在更深的地方。離開入口處的光線,左轉鑽入狹窄隧道,第一個房間是長形,洞頂中間一條裂痕增添了美感。裂痕透進天光實在萬幸,左右兩側正好就是木炭與赭石畫出的動物群,數量之多令人陶醉。只是站著看還不夠有趣,要蹲下來、甚至匍匐前進,抬頭欣賞,會發現野牛和駿馬從平面變成立體躍然眼前,彷彿看得到肌肉扭動,無論人在哪兒牠們的視線都會追過來。

洞穴藝術專家德瑞克・霍吉森(Derek Hodgson)認為這裡的壁畫出自近距離觀察動物又承受著壓力的獵人之手。洞穴裡的陰影會誘發危機感,環境內的光影變換可以模擬真實狩獵的氛圍。霍吉森在文章中提到:「舊石器時代獵人的腦部視覺不僅擅長捕捉動物突出的特徵,也充分掌握了牠們的輪廓,想必是日復一日投身狩獵的結果。」山洞的昏暗、遭遇穴熊的危機感「誘發」神經迴路。古人在岩石光影中看見類似動物的形體,將源於恐懼的朦朧想像刻畫下來。

還有其他古代人注意焦點的例子。針對杏仁核做研究的神經科學家弗洛里安・莫曼(Florian Mormann)近年發現,地標、人物和其他動物的圖形中,最能引發細胞活動的是動物圖像,無論寵物狗或蛇都可以。後續研究確認對於動物的反應來自杏仁核右側,明顯偏向一側的現象印證另一個假說,就是右腦更留意環境中出乎預料卻有意義的變化。由於人類自身就是動物,我們對於別的動物會更加注意,無論將其視為敵、友或食物。

為了更瞭解洞穴壁畫,人類學家尋求現存的狩獵採集社會幫忙。他們的聚落成員還會在洞穴裡作畫,尤以散居非洲南部廣大範圍的薩恩人最為明顯。薩恩人原本就是人類學家很有興趣的主題,因為他們會精細模仿狩獵的動物,簡直像是變成獵物來揣測牠們的行為。這種做法演變為薩滿儀式,藉由急促呼吸和節奏動作切換意識狀態是其中重要一環。

根據路易斯・威廉斯書中描述,出神(trance)最後階段,「部落成員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化身動物,經歷其他令人恐懼或喜悅的轉變。」人類學家琴姆・希爾(Kim Hill)猜測這些舉動的目的是觀察辨識能吃的動物與不能接近的動物,但最後融合為「單一過程」,賦予動物類似人的動機,於是「能夠影響人,或者被人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