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影視產業的思考:「順性別」出演「跨性別」,會有什麼問題嗎?

歐美影視產業的思考:「順性別」出演「跨性別」,會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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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飾演跨性別者的演員下戲後回歸為原本的順性別角色,不僅是在昭告順性別者都可以來取代跨性別者的聲音,更告訴觀眾所謂的「跨性」(transness)也可能只是一種「演出」,跨性別者可能最終只是一種變裝可達成的身分罷了。

文:楊鈞傑

你有想過順性別出演跨性別會有什麼問題嗎?從歐美的討論出發,我們來看這幾年歐美影視產業的思考。

明星李李仁在《迷失安狄》飾演跨性別者,引起大眾不少的討論。透過女裝、假髮、化妝等,李李仁坦言是「從影以來最大挑戰」,不僅要舉止陰柔,還得讓自己「成為」一個女人,讓生理與心理男性的他感到「不習慣」。

演員在劇中所受的性別歧視,其實是跨性別者日常裡血淋淋的困境。對於一個「順性別男性[1]」而言可能是一個「挑戰」,是一個演員在演藝生涯的指標,但對跨性別者的處境真的能真實呈現嗎?

或許我們更激進地問:順性別到底可不可以飾演跨性別角色呢?

明星加持才更能凸顯多元議題?「演技」才是重點?

近期事件可以追溯到2018年,當時美國好萊塢明星史嘉蕾喬韓森(Scarlett Johansson)預計演出《Rub & Tug》片中的跨性別角色時,就受到美國的LGBTQ團體強力抨擊,認為她作為一個順性別者不該飾演跨性別者。

然而,支持順性別者飾演跨性別角色的人認為,有了知名演員的加持,#才會有人願意到電影院觀賞,使更多人知道少數群體的倡議,帶動相關議題的推進,引起公眾討論與進步。

對於這個議題,曾獲奧斯卡獎的凱特布蘭琪(Cate Blanchett)也表示,如果只期待有相似經驗的人才能演出相關角色,那就違背了「演技」的意義。

「演員是我的身份之一,這是一項人類學的鍛煉。所以你必須要去翻查你不曾了解的時代之下各種各樣的人類經歷和歷史事件。即將我扮演一名和自己政治傾向完全不同的角色,也能透過去研究他的想法而得到樂趣。」[2]

但是,演員的「身分」真的能架空於角色之外嗎?

這個選角問題也同樣曾出現在史嘉蕾喬韓森在《攻殼機動隊》裡飾演的「少校」,劇組透過化妝與特效,讓主角的皮膚與瞳孔看起來更像一個符合原著的「日本人」。

這類的「漂白」(whitewashing)的行為,讓電影公司因為史嘉蕾喬韓森的名氣賺進大把鈔票,但卻讓亞裔出演的機會減低,甚至透過特效技術來讓一個白人來飾演亞裔身分,片面或錯誤詮釋亞裔的經驗,為的只是讓神秘的東方漆上白色,來迎合白人的胃口。

代表性問題:順性別清洗(ciswashing)的好萊塢

若種族的代表性可能有問題,跨性別電影呢?歐美觀眾掀起討論,到底順性別者是否可飾演跨性別電影?

反對者認為,如同之前辣台妹的文章討論《揭開面紗》[2] 所提到,跨性別一直以來被順性別者詮釋為喜劇、笑話,或者是連續殺人魔、患有精神疾患與變態者。跨性別被認為只是一群男扮女裝或女扮男裝的偏差者。

順性別者的扭曲下,影響了大眾對於跨性別者的形象,更造成現實生活中的跨性別者對於自我認同的危機。根據GLAAD的調查,全美有84%的民眾依舊透過媒體來認識跨性別者[4]。

再者,最嚴厲的批判在於,當順性別去飾演跨性別的同時,相對的就擠壓了跨性別演員的出演機會。

還記得艾迪・瑞德曼(Eddie Redmayne)因飾演《丹麥女孩》而獲得奧斯卡「男主角」的提名嗎?甚至傑瑞德・雷托(Jared Leto)因出演《藥命俱樂部》中的跨性別角色而獲得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殊榮,都顯示好萊塢一直以來重用順性別者來飾演跨性別者的傳統。

飾演跨性別者的演員下戲後回歸為原本的順性別角色,不僅是在昭告順性別者都可以來取代跨性別者的聲音,更告訴觀眾所謂的「跨性」(transness)也可能只是一種「演出」,跨性別者可能最終只是一種變裝可達成的身分罷了。

越多跨性別代表性卻帶來越多的危險?

當一個社會有高達84%不知道何謂「跨性別」,且只能仰賴大眾媒體來接觸該議題時,就可能產生兩種風險:

第一,好萊塢長久以來對於跨性別的錯誤詮釋容易被觀眾吸收,當影視工業原本就存在夠少的跨性別劇本時,那些刻劃跨性別者為笑話、心理變態或行為偏差者的敘事就會被放大。

第二,一旦跨性別敘事在媒體上增加曝光度,反而更快迎接保守勢力的反撲。

跨性別所受的性別暴力容易只停留在螢幕上的討論,而難以體現現實中跨性別者的社會處境。去年全球有大約350位跨性別者遭到謀殺 [5],媒體上的詮釋與投射,卻依舊引來日常生活中的血淋淋的騷擾與攻擊。

因此,順性別的跨性別詮釋,不僅壓縮了跨性別者在影視工業的機會,可能也無益於改變跨性別者的社會現實。

所以改變的根本必須是重思跨性別的詮釋與選角,而非再以順性別的角度代言,就像2018年的奧斯卡典禮上,最佳女主角法蘭西絲・麥多曼(Frances McDormand)在致詞結尾時拋下了一句:「Inclusion Rider」(包容條款)。

電影工業必須呈現在真實世界中的人口分配,舉凡性別、性傾向、種族、身心障礙者,讓同志有機會可以飾演自己的故事,也避免順性別男性飾演跨性別女性,卻獲得「男性獎項」這樣的荒謬窘境,也避免更多的現實與象徵性暴力,才能讓失衡的跨性別歷史回歸跨性別者手中。

結論:台灣的包容性條款呢?

當然,好萊塢的影視產業不可以等同於台灣,西方脈絡也不可以直接套用在台灣的產業環境裡。舉例來說,在「出櫃」這方面,西方可能鼓勵「做自己」,但台灣的脈絡下,出櫃可能牽動的是對觀眾、演員與產業間的關係,帶來的可能是整個影視的「封殺」,並降低同志詮釋同志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