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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109年小說選》張亦絢編序:我們處於比任何時候都該認真看待小說藝術的年代

《九歌109年小說選》張亦絢編序:我們處於比任何時候都該認真看待小說藝術的年代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把高難度的思辨完全轉換成緻密清澈的小說語言,邱常婷〈斑雀雨〉因此獲選為年度小說的得獎作,希望給予不盲目樂觀、戮力深化批判性的創作者,最大的感謝與祝福。

一般視為重心的事物,主角只是行禮如儀,遇到任何事,既不憂鬱,也不「不憂鬱」——這是少數會讓我覺得「極端有趣」的小說。作品非常美的部分,在於能將這種罕見色澤維持一致,且不淪為噱頭或誘餌式的事物。王定國的〈噎告〉也頗奇異——儘管他的人物初看好似與熊一蘋的大大相反,是被一切常識與義務緊緊裹住「正常過頭」的人——但裹粉不久就會掉落。無懼地迎向漫畫式的誇張與傳神,〈噎告〉是少數大膽利用戲劇性推動情節的「驚愕交響曲」。有點像「鴨兔錯視圖」,每個情節都提供了雙重意象。就以「怪嫖記」而言,一邊是「妓院解決一切」的古老幻想憧憬,一邊是「牛郎織女完全行不通」。此作不單手法有意思,透過手法呈現的嚴肅主題,也極為豐富。

在寺尾哲也的〈現在是彼一日〉中,三個在美國參加遊行的台灣男子,其中一個突然「脱序」,不但被制服還送了醫,什麼話都還沒說。其中一人評論同伴的「行為」謂「這不合理啊」。因「有諸事不明」,小說彷彿影像粒子仍在亂竄的畫面。我對這篇小說極高評價的原因如下:〈現在是彼一日〉完全可以讀作「對318的真正回返」——而回返318,意謂的並不是回到「318佔領立法院」,而是必須回返在「318與323」之間的「無以名狀」。323的佔領行政院非常慘烈,也有人可以說是「這不合理啊」——但不合理不等於沒有正當性或理性,「不合理」也意謂著「超出計算、預期與控制」——反抗與控制的關係是什麼?我們應該成為「可預測的」到什麼地步?

在當代,多重認同(族群、階級、性別等都包含在內)是一存在,但經常被簡化的處境。如果一個人的家庭或生命歷程,令其在同一項目上,擁有一個以上高低強弱不同的認同可能時,身份政治並非ㄧ般想像的,是個加減乘除即可運作的大熔爐。若干平衡,較易取得,有些傷痕,不該遺忘。邱常婷的〈斑雀雨〉中,反覆出現的「母親允諾變鳥」ㄧ節,意涵繁生。母親想要給予女兒文化的吸引力與光榮感(這裡透過的是原住民族的故事),恰恰暴露了所處的下風位置。

這正是弱勢者的兩難。女兒執著的「人不可能變成鳥」,除了最表面的知識體系對抗(所謂科學對抗神話),也暗示了兩件事,「人變鳥」可能是放棄(人的)現實原則的逃逸既定(社會)遊戲規則,「人變鳥」同時也是強勢擘畫弱勢要有可供滿足投射想像的「類別化特色」。而無論逃逸或臣服優勢者想像,都不足以拆解殖民性的陷阱。把高難度的思辨完全轉換成緻密清澈的小說語言,〈斑雀雨〉因此獲選為年度小說的得獎作,希望給予不盲目樂觀、戮力深化批判性的創作者,最大的感謝與祝福。

本文經九歌出版文學誌授權刊登,原文發表於此

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