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水牛請命的社會想像:陽管處至少先學著友善動物,才有辦法管領自然

為水牛請命的社會想像:陽管處至少先學著友善動物,才有辦法管領自然
Photo Credit: 中央社(耿葳辦公室提供)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這麼多年的慘痛教訓反映出陽管處始終短視,文官體系中未見從台灣土地裡長出的自然保育倫理,也沒有長期經營國土生態服務的長官領導,這使「鉅型理論」如原生/野化/野生動物保育的生態主張被刻意淺碟化。

文:胡正恆(中國文化大學森林暨自然保育學系助理教授)

要請陽管處致力環境教育,不是私心去包圍和移除水牛

在2018年夏天,乍聽到陽明山水牛撞擊遊客、間接致死,這讓每天去草山上班的正恆想道:陽明山百年來都有水牛,怎麼擎天崗的牛越來越待不住了呢?其實生態學者並沒有辦法先知地預警氣候、植物營養與野地動物的關係,當時去現場隱約感受到的徵兆就是,陽明山國家公園管理處(簡稱陽管處)的管理可能有問題!把國家公園裡的牛說成無主的無法管、用各種圍籬把牛團團圍住,各種建設又硬生生地侵入野地、對擎天崗的管理一直強調是文化地景,但卻又缺乏歷史脈絡下的鄰里組織運作……。

形式管理造就出的現實就是:只要有水牛的地方,就會有遊客想靠近牠,但偏偏公部門的解說心力有限。真心覺得陽管處應該要多做的不是硬體建設,而是教育遊憩人群尊山、護生、遠觀野性動物,尤其是具有大動能的野化水牛(以下就簡稱野牛了)。國家公園法中要求陽明山「保護國家特有之自然風景、野生物及史蹟」之保護區,不應當成為人山人海環繞野牛、甚至是欺負動物的觀光展示場。

才走過228紀念人權,讓我們也看見動物權五大自由。故為了讓公家機關正視公民輿論與社區參與,我們牛社團臉友針對擎天崗水牛的福祉與去留設計出一份調查問卷,企盼訪問結果可建議陽管處如何能管領水牛做為自然與文化雙襲產。題目參考陽管處2018年問卷進行調整,意見調查實測僅約3分鐘,歡迎轉發分享至社會大眾,謝謝!問卷放在Google文件雲端,歡迎填寫。「為牛請命-草山牛」臉書社團也張貼問卷

水牛——陽明山的自然與文化雙襲產

自然資產方面:這些擎天崗水牛(就叫擎天牛吧!),可謂半自然農林地景上的大型基石物種(keystone species),關聯於動物學家Robert T. Pain所提出「特定物種對環境具重大影響,遠超過其與其生物量。」基石物種例如北美海狸(Castor canadensis)扮演生態系統工程師(ecosystem engineer)的角色,改變河岸植被、啃咬樹木、並建造水壩成為多物種使用的濕地基礎結構。

陽明山水牛的生態研究發現:牛在乾季、溼季皆會重複深掘舊池,而水牛擾動則有助於帶動營養鹽循環,提昇淨水作用。牛造的水池常有水鹿、山羌、野兔等草食獸棲息,加上保育類動物如穿山甲與麝香貓,均受益於水牛造池運動。好,問題來了,當草原環境受人潮踐踏而劣化,水牛死亡後,連同共域共棲的野生動物也倒下,陽管處要救嗎?

文化資產方面:但是先民會救牛。陽明山的有牛山區,還能常常發現各種日治、國府時期前後留下來的文化遺址,跟愛護牛隻、或與草地管理有關。像有一種里山養牛的土牆叫牛埒,埒念作勒(ㄌㄜˋlè ),就是過去放牧時期,先民佈署用作界限的矮牆、短牆。《淮南子.精神篇》曾有言:「休息于無委曲之隅,而游敖于無形埒之野。」時至今日,殘存的牛埒也成為各種野生動物與野牛一同棲息、躲藏的地方。

當水牛悠游在「大嶺峠牧場」當年的邊界石牆,迄今大體還保存良好。這些古意盎然的土牆當年具備維護牧場生產的管理重責,綿延數百公尺連野牛也都不敢越雷池一步。牛埒同時也具備防範洪水、引導逕流之功能,並與野生動植物的共生息息相關。這些特有的里山自然與文化雙重襲產需要野牛扮演重要生態功能,百年來讓林草地維持良好,支撐了跨世紀來沿山濕地的生態多樣性。

陽管處要保有這樣的「清幽」的自然風景絕不可能是「自自然然」保留下來;看來陽管處更需要C. Wright Mills所說「社會學的想像」,這必定得來自社會組織、鄰里發展與地方文創實踐之千錘百鍊。

為牛請命、保護水牛的社會想像

從2019年開始,就這樣因緣際會地接了幾年的牛研究。其實對大動物學者來說,野牛是異常複雜、而又耐人尋味的迷人物種。水牛(Bubalus bubalis)屬於偶蹄目(Artiodactyla)、牛科(Bovidae)、水牛屬(Bubalus),是台灣島上現代留存野地間的最大型哺乳動物,可以長到>700 kg,等於是一台小汽車的重量噸數。而陽管處不理社區與學界建言,眼睜睜看著大量的野化水牛一隻隻死去,擎天崗以後又如何再能成為原先的「清幽」景點?關於這點,可參閱〈擎天崗野化水牛族群數量與追蹤記錄〉一文 (胡正恆,2019)。

你去過這些有牛山脈地區嗎?山地連峰地區,包括石梯嶺/頂山/磺嘴山地區,登山遊客皆能近距離遭遇水牛。當牛是遠觀地景的一部份時,牛像是自然動物,神聖、潔淨地鑲嵌在毫無瑕疵的大草原上,那是1934年以後日治時期的廣大牧牛草場遺址,面積可以有足足2000 ha這麼大的山頂草原,相當於77個(=2000ha/26ha)大安森林公園;但當牛跨越老舊的圍籬邊界進入人群步道時,野牛就變成危險的渾沌動物,而且無法乾淨俐落地歸入任何一種類別:牠有像可愛寵物,因台灣人民的草根經驗想要親近這古早的勞動夥伴;牠可能不是古老留存於地層裡的原生種,因為像水鹿和山羌等物種在當地的分布純粹是自然地史因素造成;但水牛在草山生態系統中待上數百年後,至少扮演草食獸功能,並占有一定生態棲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