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海戰真相是什麼？1974年解放軍與南越海戰，蔣中正允「國共合作」乃歷史謠言

筆者生長在統派深藍家庭，父親又是大饑荒時代落難香港的大陸人，自有政治意識以來就聽聞許多關於國共合作的民族主義神話。尤其每年到香港探望父親的時候，他都會送許多對岸出版的簡體書籍給我，所以我對中國近代史的瞭解基本上是從閱讀這些簡體書籍開始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甚至還相信改革開放後中共官方的主旋律，認可對日抗戰是國共聯手打贏的。

當然，令筆者印象最深刻的政治神話，無疑是1974年中共海軍與南越海軍爆發西沙海戰時，蔣中正從維護中華民族領土完整的角度出發，命令中華民國海軍不得攔截經過台灣海峽，開往南海支援南海艦隊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東海艦隊。蔣中正為此還表示「中共不出兵，我就出兵」，並以一句「西沙戰事緊」回應詢問他是否要攔截中共海軍的蔣經國。

等到筆者年紀越來越大，並開始做抗戰老兵口述歷史訪問之後，對這個說法越發感到懷疑。因為如果蔣中正真的有下令海軍給東海艦隊放行，甚至還打開探照燈為東海艦隊指引方向，怎麼完全沒有來自台灣的史料與中共的說法相互對應？尤其是在國史館與檔案管理局資料陸續公開的今天，我還沒有辦法找到相對應的國軍歷史文獻。

如果找不到文獻，是否能找到親身經歷者？筆者曾針對此問題詢問過宋炯與伍世文兩位海軍老將，得到的答案都是「沒聽說過」或者「不知道」。伍世文將軍官至國防部長，曾參與過1956年捍衛南沙群島主權的海軍威遠部隊。如果真有所謂國共合作捍衛南海主權的說法，伍世文將軍不可能毫不知情，可見「西沙戰事緊」從頭到尾都是編造出來的歷史謊言。

到底西沙海戰的真相是什麼呢？東海艦隊真的如中共宣傳的那樣，是經由中華民國海軍放行才成功南下的嗎？在與南越海軍交戰的過程中，東海艦隊發揮了什麼作用？蔣中正對南海主權又是什麼立場？堅持西沙主權，是否又必然與國共合作畫上等號？最後中共又是靠什麼原因，贏得西沙海戰的勝利？更重要的一點則是，為什麼中共要製造這樣子虛烏有的歷史謊言呢？

國軍並沒察覺東海艦隊南下

首先根據國史館解密的《金馬前線綜合情況（74.1.16-1.31）》文獻，國軍方面對東海艦隊支援西沙海戰的情況雖有所掌握，但掌握的顯然不夠透徹。首先東海艦隊派往南海參戰的單位為護衛艦第18大隊，可是國軍卻在檔案中將其稱呼為「一二一特編部隊」。國軍似乎認定護衛艦第18大隊是在1974年1月21日通過台灣海峽的，所以特別將之命名為「一二一特遣部隊」。

根據以上的文獻，國軍發現在汕頭的「匪海軍一二一特編部隊」曾一度要求提供南海氣象資，研判與「匪」加強南海備戰措施有關。可事實上護衛艦第18大隊是在1月22日通過台灣海峽的，而且護衛艦第18大隊23號的時候已經駛入湛江港，並非如國軍所判斷的汕頭。

而無論國軍是在21號還是23號才掌握到護衛艦第18大隊的位置，其實都對西沙海戰的勝負沒有任何影響，因為西沙海戰只從1月19日打到1月20日就結束了。既然國軍到海戰結束前都沒有發現護衛艦第18大隊的行蹤，蔣中正自然也沒有可能講出「西沙戰事緊」那句話，更何況是打開探照燈指引東海艦隊南下支援南海艦隊了。

換言之，解放軍海軍僅用南海艦隊的兩艘04型港口獵潛艦、兩艘037型獵潛艦與兩艘6610型掃雷艦就挫敗了南越海軍。越南共和國海軍在軍艦噸位上占盡優勢，派出了巡防艦陳平仲號、李常傑號巡防艦、陳慶餘號驅逐艦以及日早號掃雷艦。兩天戰鬥下來，南越海軍失去了早日號掃雷艦與75名官兵，中共則只有18人死亡與67人受傷，六艘軍艦沒有一艘沉沒。

有或者沒有中華民國海軍「讓道」，似乎都不影響中共從南越海軍手中奪下西沙群島的控制權。蔣中正從來沒有講過「西沙戰事緊」，國軍也是等到西沙海戰打完以後，才發現解放軍海軍已於1月23日首度通過台灣海峽。1965年八六海戰與烏坵海戰的失敗，讓中華民國海軍不願輕易挑起與東海艦隊的戰端，只得默認了共軍海軍在海峽中線以西水域活動的現實。

Photo Credit: U.S. Navy @ public domain

中華民國對西沙群島的立場

西沙群島打從20世紀之初開始，就是大清帝國與法蘭西殖民帝國之間的根據地，而法國之所以能聲稱西沙群島為法蘭西殖民帝國的領土，歸根究柢是因為越南阮朝自1887年以來就成為了法蘭西的保護國。1946年12月9日，伴隨著佔領越南的日本與維琪法國戰敗投降，中華民國海軍以戰勝國之姿完成了對南海諸島主權的接收。

所以中華民國政府的一貫立場，是將東沙群島、中沙群島、西沙群島與南沙群島一率視為中華民國的固有疆域看待。越南在戰後分裂為南北兩越，北方為施行共產主義的越南民主共和國，為蘇聯與中共的盟友，南方則是實施資本主義的越南共和國，立場親近美國和中華民國。唯獨在面對南海問題時，越南共和國與中華民國兩個東亞反共友邦出現分歧。

前駐越南共和國大使胡璉將軍，在晚年撰寫的回憶錄中就曾多次提及南越軍方針對領土問題向中華民國提出抗議。越南共和國在領土問題上，繼承的是法蘭西殖民帝國的立場，反而是處心積慮以武力統一南越的越南民主共和國，為了爭取中共的支持，率先宣佈放棄了南海主權。於是長期被北越形容為「美帝走狗」的南越，反而是第一個站出來保障南海「固有疆域」的越南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