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的敵人》:與歧視華裔的人面對面,往往可以打破他們的偏見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假設自己有歧視念頭的人,十位當中有九位與真人面對面時並不會歧視對方。看不到人臉,把人簡化為人口統計的身分表徵時,很容易就將「他者」去人性化。遇見真人,得知對方一絲一毫的人性脈絡時,就會產生連結感,而連結感可以摧毀歧視。
文:亞瑟.C.布魯克斯(Arthur C. Brooks)
身分認同的力量與危險
以下分別用一句話表達四個人在人口統計意義上的身分背景。當你讀這四句描述時,對其他資訊一概不知,請想像一下這四個人的模樣,並自問對於他們有什麼感覺。
- 講西班牙語的女性移民,生長於獨裁統治下的窮困環境,青年時期來到美國,從事領最低薪資的工作。
- 出身上流中產階級家庭的政治保守派年輕男性,就讀於常春藤聯盟的大學。
- 愛達荷州鄉村的農民,每天開著聯合收割機,休閒活動是打獵和釣魚。
- 中國小村莊出生的孤兒女孩,後來克服了在美國生活的種種困難。
這些身分背景可能馬上就激起你內心的反應,尤其當前美國政治正處於十分兩極化的狀態。除了這幾句短短的描述,這幾個人你一無所知,也許對其中一兩位有好感,對另外幾位卻無感,甚至有敵意。如果問你這四人的共通點,你可能會答:「幾乎沒共通點 。」這很正常。人口統計的身分背景與根據經驗的「品牌辨識」(自己或他人針對特定族群或出自於刻板印象的識別方式)已變得極普遍。這可真進步,是嗎?
有則笑話:「有三種族群的人,你一遇見對方,十秒內就認得出來:哈佛大學畢業生、前海軍陸戰隊員或純素食主義者。」這些身分表徵太明顯,幾乎無法不脫口而出。這種現象也越來越適用於所有其他的族群。憑著人口統計的表徵和選擇性的人生經驗,人人得以塑造自己的「品牌辨識」,以便在充滿無名小卒的社會中與人迅速建立連結,而這種社會形態卻可能很冷漠孤寂。身分辨識或可替大學帶來離家千萬里的新生,替勞動市場帶來二十幾歲的生力軍,為我們任何一個人提供通往社區歸屬感的捷徑;也是我們分辨敵友的方式。我們用人口統計的身分表徵決定他人是否值得結識。
這種確立身分的工具成效卓著,也改變了我們社會生活的基本面。以前我還單身時,要認識新對象,一開始都得靠約出來喝咖啡或吃飯。我們有共同的價值觀嗎?世界觀相同嗎?想得到這些答案,兩人得花上幾小時和一些錢。時至今日,很多這樣的往來成本已經消除了。在社交媒體上,我們可以憑一句話辨識身分,分出可能成為伴侶的對象,以此為基礎再淘汰所有不相配的人。同理,也可以根據能辨識身分的照片和幾句話來規劃想跟誰交朋友。
這是進步,對嗎?
去除人性面的種族身分
理查.拉皮耶(Richard LaPiere)想瞭解對華裔的種族歧視。
二十世紀初,歧視華裔是美國一大社會問題。華人自從十九世紀淘金熱時以移民工的身分來到美國,便遭遇了偏見和排擠。人們嘲笑他們是「苦力」,戲弄他們奇怪的長相、穿著、飲食和語言。威廉.藍道夫.赫茲(William Randolph Hearst)發行的報紙讓「黃禍」一詞流行開來,形容華裔移民成群入侵的危險,好萊塢就利用這種恐懼,大賣一系列有華裔超級反派「傅滿州博士」這個凶惡角色的電影。全國各地城鎮都對華人採取歧視性措施,美國國會制定了限制華裔移民的法律。大蕭條的到來使這樣的種族緊張局勢惡化。到了一九三〇年代,對華人的歧視已根深蒂固、合法且四處可見。
理查.拉皮耶是史丹佛大學的社會學教授,決心找出這種歧視的根源和消除這種歧視的方法,讓不同族裔和諧共處。
拉皮耶注意到很多人在研究調查中表現出歧視的態度,但這還僅止於推論。一九三〇年代多數美國人都住在同質性的社區,很少接觸不同種族。他想瞭解這些人如果實際遇到華人,行為是否符合在研究調查中表現的態度。他指出,種族歧視這種事,在現實情境中多少都比推論的更為彰顯。
拉皮耶對於人性相當樂觀,他認為人們或許願意承認心態帶有種族歧視,但現實生活中卻不會那麼做。例如,他寫道,如果去問幾百個人,他們搭電車時願不願意讓座給受排擠族裔的婦女,很多人可能會答不願意。拉皮耶指出,問題在於,推論中的婦女與「血肉之軀的婦女」並不同,受訪者的「口頭反應……並不涉及從座位起身,或裝作若無其事,迴避這位假想中婦女難過的眼神,以及電車上其他乘客不屑的目光。」他假設,在活生生的真人面前,大多數人的實際行為可能與告訴研究人員的不同。
這與時下大家往往設想的情況相反。通常我們都以為,人們真實面對異己時會宣揚無種族歧視的理念,也聲稱擁護多元化,卻往往幽微地洩漏自己的偏見。
哪一種比較接近美國人真實的情況?拉皮耶想出了一種巧妙的方法來判斷答案。他招募一位年輕華裔大學生與他的華裔妻子來幫忙。他寫道:「兩人都風度翩翩,富有魅力,只要有緣與人交心,馬上就會贏得對方的欽佩和尊重。」雖然兩人的英文都很流利,但畢竟「是海外出生的華人,這是無法掩蓋的事實。」兩人來到他形容為「某個小鎮最好的飯店,這個小鎮以對東方人狹隘與偏見的『態度』聞名」,他們踏入飯店,打算入住。他寫道,當這對華人夫婦走到櫃台時,飯店人員「毫不猶豫接待了我們」。
後來拉皮耶打電話到同一間飯店,問他們願不願意接待一位華裔男性貴賓。「他們很明確回答『不願接待』。」
這當然是刻意挑起的,但從任何學術角度來看都不算證明,因為只是單一個案。因此,拉皮耶教授決定進行系統化的研究。從一九三〇到一九三二年的兩年間,他與這對華裔夫婦一起橫越美國,縱貫太平洋沿岸,來來回回一萬多英里。他們沿途親訪兩百五十一間商家(六十七家旅館和一百八十四家餐廳),追蹤研究所受到的待遇。
結果如何?他寫道:「我們遇過,才請對方服務我們這麼一次,卻還是被嚴正拒絕。」他們被一家「相當差的汽車露營場」拒絕。但同一天晚上,他們找到了「另一家更美輪美奐……又格外好客」的汽車露營場投宿。他寫道,確實,他們所去的一百八十四家餐廳中,有七十二家(約占百分之四十)不僅讓這對華裔夫婦得以投宿,實際上還提供超乎平均水準的服務。結果:「儘管我的華人朋友一開始在這個國家旅行時感到相當不安,但很快就把怕被斷然拒絕的憂慮全部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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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