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俊昊,上層與下層的背後》:《末日列車》的末節車廂,就像是奧斯威辛集中營那樣的地方

《奉俊昊,上層與下層的背後》:《末日列車》的末節車廂,就像是奧斯威辛集中營那樣的地方
Photo Credit: 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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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犯罪懸疑片、末日科幻片、奇幻冒險片,或刑偵電影、怪獸電影,他以個人風格依照類型的規則讓電影往下走,或刻意違反慣例製造驚喜,直到抵達轉折點。奉俊昊的電影都有一個反轉點,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披露故事的核心主軸、他的視線所在,將整部電影的路線徹底翻轉。

水族館也是同樣的道理。雖然原作裡畫得很簡單,但我當時直覺認為把水族館視覺化,一定會非常美麗。電影中的克羅諾設定,靈感也是來自原作。至於後來才大家知道原來克羅諾其實是炸藥,這是我個人的創意,但這個點子源自原作首部曲裡人們把洗手間的洗潔劑拿來當麻藥用的小插曲。

另外,關於電影登場人物的職業設定,因為是原本在地球上過著平凡生活的成年人相繼上了火車,所以他們在上火車前是從事什麼樣工作的人很重要。這一方面我沒有照搬原著,但也反覆思索過。前節車廂的人大可直接拋棄末節車廂的人,或是乾脆卸掉整個末節車廂,為什麼一定要用蟑螂做的便宜飼料餵食他們,帶著他們同行呢?

我得出的結論是,末節車廂像是一種廉價的奴隸或人力資源市場,所以每當前面車廂需要人手的時候,他們就會過來把人帶走,比如需要有人拉小提琴,前面車廂就到後面找人。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為背景的電影中,就算是奧斯威辛集中營那樣的地方,有專業技術的人也不會被送去毒氣室,會靠著替納粹將領修理鞋跟這類的事得以苟延殘喘,不是嗎?我認為列車上的機制大抵也是如此。

李東振:寇帝斯是怎樣的人?

奉俊昊:他是在十七歲時搭上列車,所以上車前應該沒工作過,只是個品行不太優的青少年吧。他因為忠於自己的慾望,所以在發生第一次吃人肉事件時,是帶頭吃人的團體中的一員。他從早期就待在列車上,是犯下殘忍罪行、懷有罪惡感的人。至於南宮民秀,在初版劇本裡有更詳盡的人物設定。他在一家生產門鎖、叫做「嶺南實業」的中小企業外包商工作,不是那種厲害的高端技術工程師。用朝鮮時代來比喻的話,他就是個中人階級的技術員。

宋康昊在電影裡其實是用很粗糙的方法打開門,不是嗎?他不是用電子芯片之類的厲害方法,只是偷車時用的那種簡單伎倆。其實,我考慮過在電影裡加入一段紀錄片式的鏡頭,呈現南宮民秀的過去,比如他穿著工廠制服穿梭在工廠裡這種畫面。很多這一類的細節後來都省略了,我覺得很可惜。

李東振:我想請問原著作家,您們看改編電影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場景是什麼?

羅格朗:對我來說,每一個場景都很印象深刻,很難只選出一、兩個。

羅薛特:我很喜歡爬山,作畫的時候總是會以山為背景,而山景也出現在奉俊昊導演的電影裡,我特別喜歡學校那段戲,孩子們上課時的反應也很有趣。還有,列車行駛中途,出現七具屍體的那個場景也很詭異,很讓人印象深刻。其實,那場戲裡,比起列車裡的人,那些凍死在冰天雪地裡的人或許更讓人羨慕吧。

李東振:雖然電影裡保有很多原作裡的看點和有趣內容,但我在看《末日列車》的時候,會一直想起電影沒拍出來的一些原著創意,尤其是拿掉原作中的電影院,我個人覺得很可惜。原作裡有電影院,主角經過那裡時,裡頭正在播放《北非諜影》(Casablanca)和《星際大戰》(Star Wars)。據我所知,奉導演起初有打算拍出來,為什麼後來不拍了呢?還有,假如電影裡有電影院這個場景,您想讓電影院上映哪部電影?

奉俊昊:是的,我一開始考慮過保留電影院設定。可以放的電影有很多啊。我應該不會讓我過去的作品在裡面放映,太不好意思了(笑)。我大概會播放一些殘忍恐怖的電影,然後觀眾會仿效電影裡的台詞和動作,像《洛基恐怖秀》(The Rocky Horror Picture Show)那樣。嚴格說來,列車上應該不會有太多部電影才對?同樣的電影反反覆覆播了十七年,觀眾幾乎把台詞和動作都背下來了,會學著一起做。我有認真考慮過設定一個這樣的車廂,但是當我把我想要的每一節車廂寫下來,再計算我們現有的預算後,受限於預算,我覺得水族館或游泳池這種場景更具衝擊性,而且最近我搭了KTX,發現KTX真的有電影車廂。既然現實中有,電影就不需要特別拍了。所以,儘管可惜,我還是忍痛拿掉了。

李東振:換作是兩位原作作者的話,會放映什麼電影呢?

羅格朗:我會放奉俊昊導演非常喜歡的法國導演亨利-喬治.克魯佐(Henri-Georges Clouzot)的作品。

奉俊昊:《恐懼的代價》(Le Salaire de la Peur) 很適合。

李東振:這部電影充滿緊張感,非常合適。

羅薛特:列車的乘客大多是行屍走肉,我想乾脆放一部殭屍電影(笑)。

李東振:兩位作者也親自客串演出了,對吧?羅格朗作家是末節車廂中的一名乘客,不過很抱歉,雖然我事前知道這件事,還是沒認出來(笑)。

奉俊昊:是很黑的場景,要仔細看才行(笑)。

李東振:還有羅薛特畫家在電影裡親自畫了人臉,是嗎?我聽說,電影裡畫畫的那隻手就是羅薛特作家的手。我很好奇,兩位去到捷克參與拍攝,站在攝影機前的經驗怎麼樣?

羅格朗:是非常有趣的經驗。為了看起來像是末節車廂的乘客,我還特地貼了假鬍子,穿著臭臭的大衣。

羅薛特:我本來就留鬍子,所以不需要特別打扮,只有在臉上沾了一些血。

李東振:原來您不是只有手登場了?

奉俊昊:是的,傑米.貝爾經過的時候,他後面有兩個人,克里斯.伊凡旁邊那一位。本來電影裡的畫家工作室是個類似小閣樓的空間,有畫家從鞦韆盪下來的場景,所以我打算請兩位作者一起坐在上頭拍攝。但是他們倆不習慣久坐不動,而且還是在那麼狹小的空間,我看他們坐在那裡汗如雨下,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擔心這樣下去會出事,只好趕緊請他下來,他們這才恢復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