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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駐外記者:在我看來,亞洲只有日本媒體稱得上是國際媒體

資深駐外記者:在我看來,亞洲只有日本媒體稱得上是國際媒體
日本攝影記者村本博之2010年採訪泰國曼谷紅衫軍時殉職前所拍攝到的部分最後畫面 |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本記者是相當令人敬佩的一群人,敢衝敢拚,所以他們暴露在危險中的機會比其他亞洲記者要高得多,而日本媒體也很肯下資本,即使是新聞事件不多的地方也會派人常駐,一旦有事,他們有人在那邊,自然就會有更即時更在地的報導。

文:梁東屏(34年資深駐外國際記者)

以自己的認知貼記者標籤,實際上侮辱了記者

前一陣子,日本《產經新聞》台北支局長矢板明夫應邀上了台灣《三立電視台》廖筱君主持的《新台灣加油》節目,談了有關台灣應對新冠疫情的問題,他對台灣在控制疫情上的表現讚譽有加,甚至稱之為「奇蹟」,但同時也表示他深深感覺到台灣社會的撕裂,亦即明明在前線的人做得很努力的時候,後面卻有一群人,天天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前線的指揮官。

當時有人把矢板明夫的這番話做成了一張圖上傳網路,我覺得他確實說得很好,而且也對台灣這次的防疫作為有很深刻的了解,所以把那張圖轉貼到我的臉書網頁上分享,不料卻引來一則留言,大意是說要留意日本記者所說的話,特別是產經新聞的記者。

我自己的記者生涯長達36年,其中34年是駐外,比一般的台灣記者更有機會接觸到日本記者,因此對那則留言很不以為然。首先,沒有一個媒體是沒有立場的,但記者完全可以做到沒有立場,頂多就是所寫的報導不獲刊登。其次,很多人習慣上以他自己的認知(其實也就是自以為是)來給記者貼標籤,這個做法很幼稚,實際上也侮辱了記者。

(文中提及的留言,可點擊上圖查看)

世界任何角落,都見得到日本記者的身影

我自己的經驗是,如果以東方媒體來說,日本的媒體才稱得上是國際媒體,世界上任何角落也都見得到日本記者的身影。

我第一次碰到日本記者,就是在自己也沒想到的地方——古巴首都哈瓦那。時間是1997年,我那時擔任《中國時報》紐約新聞中心主任,有天突然接到美國的一個古巴團體送來的電郵,大意是說當年5月要舉辦華人到古巴150周年紀念的一連串活動。

我真的是做夢也沒想過150年前就有華人到古巴了,於是就跟報社報備前往哈瓦那進行採訪,事前也根據前述的電郵跟哈瓦那方面做了些聯繫,包括請對方幫忙安排租車以及聘用翻譯等事宜。

到了哈瓦那之後,我住進一間老城區的旅館,有天突然接到一通電話,對方用口音很重的英文表示想跟我見面聊一聊,見了面之後才發現對方是派駐在哈瓦那的日本記者(忘了是哪一家媒體,也不記得對方的名字了)(編註:目前日本朝日新聞共同社在古巴哈瓦那設有支局),他是因為聽聞我要去採訪,所以才想跟我碰個面。

我的想法則是,古巴當時是很封閉的地方,跟外界幾乎沒有什麼互動,所以他派駐在哈瓦那,也許十天半月都發不出一條稿子,所以悶得慌了,碰到我這個從外面進去的「新鮮人」,才想來聊一聊。

但我提這件事的重點在於,日本媒體很肯下資本,即使是新聞事件不多如古巴,他們也會派人常駐,關鍵就在於一旦有事,他們有人在那邊,自然就會有更即時更在地的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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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AP / 達志影像
梁東屏第一次結識日本記者,是遠在每週加勒比海的古巴哈瓦那

衝鋒陷陣的日本獨立記者特別多

我在1998年調職東南亞,適逢印尼的多事之秋以及東帝汶鬧獨立,碰到的日本記者就多了,特別是在東帝汶。

除了正式的媒體記者之外,日本的獨立記者也特別多,他們不屬於任何媒體機構,完全是自己出錢進行採訪,為了能夠讓自己的採訪所得或是拍攝的圖片能賣得出去,他們就更加敢於冒險犯難,想盡辦法要找到別的記者找不到的新聞及圖片。

我於1999年前往東帝汶採訪情況混亂又危險的獨立公投新聞,就碰到多位日本獨立記者,有次一位日本記者租了輛計程車要到山區的投票所採訪,但計程車司機不敢去(反獨立的民兵會殺人),他就決定自己開車,然後找了包括我在內的幾個記者分攤車租,那次我們還真的在回程時遇到反獨立民兵,對方也還真的差點開槍(這部份故事太長,以後有機會再說)。

我也在東帝汶遇到後來成為好友的加藤諒(KATO Ryo),他也是獨立記者,十分節省,我常常請他吃飯。2003年美國攻打伊拉克,他也去了,在約旦首都安曼以及後來進入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他都在我的旅館裡打地鋪,就是要省點錢。

2011年日本東北大地震引發海嘯,我去採訪之後轉到東京休息,跟那時在東京充當大樓洗窗工的加藤諒見了面,當然也請他吃了頓飯,飯後他還陪我去做了一個抗議福島核電廠輻射外洩的活動,他隨身帶了一個傻瓜相機,有點不好意思地跟我說,「等存夠錢之後,我還想再去伊拉克跟阿富汗」。

美軍2001年攻打阿富汗,我是從巴基斯坦經由陸路前往喀布爾,過程精彩刺激(同樣的,故事太長,以後有機會再說),到了喀布爾住進旅館,遇到了也住在同一旅館裡的日本記者,他本人是派駐在印度,和本來派駐在喀布爾的記者輪流,一人駐守一個月。

日本記者就是這樣採訪的。我那次只去了5天,寫了一系列報導,結果得到第17屆吳舜文新聞獎,為什麼?因為台灣的記者只有我去了,說起來真有點慚愧,台灣媒體的國際新聞,基本上就只是靠外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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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AP / 達志影像

日本記者為新聞採訪奉獻生命

另外一個觀察點就是,除了日本記者之外,你何曾聽過有其他的東方記者是死在採訪線上的,至少我就沒聽過。我自己就親歷過兩位日本記者死在採訪線上的事件。

一是發生在2010年4月10日曼谷紅衫軍示威現場,靠近背包客天堂考山路的考瓦十字路口,日本路透社東京分社攝影記者村本博之(MURAMOTO Hiroyuki)被擊斃。事後泰國陸軍發言人山森上校指稱村本博之當天係遭AK-47步槍子彈射擊,但當天奉派在現場進行驅散的部隊並未配置AK-47步槍,而是美製的M16步槍或以色列製的Tavor步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