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社會學無用論:要當一頭快樂的豬,還是餓死的蘇格拉底?

漫談社會學無用論:要當一頭快樂的豬,還是餓死的蘇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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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認為社會學是沒有用的噪音,這不但是傲慢,也是一種非常強大的「我執」。背後起作用的,依然是這個社會弱肉強食,崇尚資源積累的陳規。這依然是權力的支配,依然沒有離開社會學關注的範疇。

最後,讓我們回到這次的圍城主帥,奧地利經濟學派的大將路德維希・馮・米塞斯。他曾經不無冷酷地捍衛自由主義經濟學的立場:「公眾意見始終對債權人有偏見,總將債權人和飽食終日的富人聯繫起來,將債務人和勤勞的窮人聯繫起來。人們痛恨前者,因為他們是無情的剝削者;又憐憫後者,因為他們是受到壓迫的無辜受害者。人們認為政府旨在限制債權人索債權的行為對廣大群眾是極為有利的,受到損害的是一小部分強硬的高利貸者。他們根本沒注意到,19世紀的資本主義創新已經完全改變了債權人和債務人的階級構成。在雅典人梭倫的時代、羅馬土地法的時代和中世紀,債權人大多是富人,而債務人是窮人。但在這個擁有債券和公司債券、抵押銀行、儲蓄銀行、人壽保險單以及社會保障福利的時代,擁有可觀收入的廣大人民群眾自己就是債權人。」

問題是,那些「很有用的菁英」總是可以西裝革履,滿臉笑容,滔滔不絕地兜售希望,信誓旦旦地為自家公司的盈利背書。而當群眾真的一窩蜂去搶購股票,買入企業債,簽訂壽險,投保社會福利的時候,這些人再隨便動一個歪腦筋,便可以輕輕鬆鬆地把債權人坑殺到毫無還手之力。

這些都是訊息的不對等,也是行為能力的不對等。如果我們也認為這是自由市場的一部分,我們就分明是在贊同「投對股票不如投對胎」。就說說清貧家庭的孩子有多大機率考過金融執照成為期貨交易員吧。這樣子,難道也算「對社會有貢獻」?社會學的關懷並不是噪音,而是耿耿直臣在朝堂上的諄諄規諫。

畢竟有多少人看不懂財報呀。

大衛.格雷伯(David Graeber)在《債的歷史》裡如是陳抗:「到底什麼是債務?債務就是對一個承諾的曲解(perversion)。這是一個被數學和暴力腐化了的承諾。如果自由(真正的自由)是交朋友的能力,那麼自由必然也是作出真正承諾的能力。真正自由的人們會對對方作出怎樣的承諾呢?」

自由主義經濟學真的自由嗎?待在經濟學的圈子裡訕笑社會學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時候,自由主義就是自由的。當跳出框架,多方涉獵,為自己的思考而不是教科書上制定的教條而活的時候,自由主義就不全然是自由的。

清末民初為《資治通鑑》作校的章鈺有一個藏書樓,這個的藏書樓叫「四當齋」,這個名字出自南宋藏書家尤袤的一段名言:「飢讀之以當肉,寒讀之以當裘,孤寂而讀之以當友朋,幽憂而讀之以當金石琴瑟。」辯論社會學到底有沒有用其實是很無聊的,因為讀書人不會去問這種問題。誰說蘇格拉底一定會餓死呢?那麼美學有沒有用?

蔣勳溫柔的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他的身體依然硬朗。

生而為人,我們為自己的思考負責,也為我們在有限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下的選擇負責。我只想說,無論是讀經濟學還是社會學,本身都不要緊。要緊的是讀社會學的孩子該去借幾本經濟學的讀物,申請上經濟學系的學生也應該多多為這個社會思考。好的知識,無問西東。

王家衛導演的《一代宗師》裡有這麼一句名言:「習武之人必有三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眾生在哪裡呢?

肯定不會在數學公式裡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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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