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談歐盟史（下）：歐盟是個妥協的產物，所以時常會向我們表演「精神分裂」

• 趣談歐盟史（上）：戰後幾個歐洲老牌國家坐下來，「別搶了，我們煤鐵共享吧」
• 趣談歐盟史（中）：歐盟靠法院判例讓各國成為「共同體」，唯一怕的就是戴高樂

為了因應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垮台和中東石油危機，1985年，雅克·德洛爾（Jacques Delors）坐上了執委會主席的位子。

所謂布雷頓森林體系，也就是二戰以來全球倚賴的美元黃金本位制。二戰以後，全球的支付體系（除了蘇聯等共產國家還有窮到根本不存在貨幣體系的非洲國家）大部分選擇和美元掛勾，美元又和黃金掛勾，形成信譽保障，從而穩定匯率。但由於美國實在不愧於資本主義世界老大哥的稱號，花錢大手大腳，很快就過度超發貨幣，債台高築，美元信譽搖搖欲墜。

在這種情況下，預見到美元信用有可能崩潰，我們的戰神戴高樂再次挺身而出，率領一眾國家氣勢洶洶的找美聯儲兌換黃金，造成美元極大的壓力。

最後無可奈何之下，美國總統尼克森出來發表講話，宣布關閉美元與黃金的兌換窗口，吐吐舌頭，大搖大擺的公開違約，全球金融體系陷入大亂。

隨之而來的壞消息還有中東戰爭。猶太兄弟不小心打仗打得太順利，再一次把阿拉伯國家打的丟盔棄甲，抱頭鼠竄，嗚嗚哇哇的逃之夭夭。在這種情況下，震怒的穆斯林決定禁止石油出口，終於從西方暴跌的股票市場找回了一些面子。

這下子換西方灰頭土臉了。

擺在EEC面前的是一個棘手的局面。對德洛爾來說，最大的問題是：「怎麼辦？」

德洛爾的回答很簡單，也很實在：

「就讓我們重啟整合吧！」

就讓我們重啟整合吧

1985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德洛爾，開始不遺餘力的推動《歐洲單一法案》（Single European Act，SEA），熱火朝天的推銷超主權主義，試圖畢其功於一役。

要促使歐盟的經濟成長，擺脫滯脹，就要建立一個交易成本更低的共同市場。

如果要降低交易成本，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

第一，建立共同貨幣體系
第二，建立共同市場

德洛爾笑了笑，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兩個都要。

很快，由於蘇聯的解體還有東西德的合併，歐洲的經濟出現了紊亂。如何消化這股政治動蕩的餘波，歐洲各國開始了自己的思考，並逐漸感受到一個統一市場的必要性。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蒙岱爾曾經提出過最優貨幣區（Optimum currency area）理論（Mundell, 1961），在經濟迷航的1980年代，「建立歐元區」這個想法慢慢的從科幻小說變成可行方案。

1992年，馬斯垂克條約簽訂。

《馬斯垂克條約》（Treaty of Maastricht, 1992）正式確立了歐盟的雛形。這個泥塑娃娃在《里斯本條約》（Treaty of Lisbon, 2007）中被完善，成為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馬斯垂克條約主要分為兩個部分，第一個是《歐洲聯盟條約》（Treaty on European Union），另一個則是《歐洲經濟與貨幣聯盟條約》，一個創造了歐盟，另一個創造了歐元。兩個都要的德洛爾，自此一戰封神。

所以不要搞錯了，歐盟是1992年才出現的。

至於後來的《里斯本條約》，則對原本的《馬斯垂克條約》做出了諸多修訂：譬如新增了「歐盟核心價值」，像是人權、法治、民主等等，這些是歐盟成員國必須要共同遵守的。同時清楚規定了歐盟的行政權力（哪一些權力由歐盟壟斷，哪一些權利必須交給成員國等等）。

另外，也正式確立歐盟為法律主體（Legal personality）、增加了特定多數決（Qualitative Majority Voting, QMV）的使用場合，使歐盟更民主。同時，歐盟還新增了兩個職位，一個是歐盟理事會主席（President of European Council），另一個是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High Representative of the Union for Foreign Affairs and Security Policy），基本上相當於歐盟外交部長。（E. Best, 2019）

歐盟是個妥協的產物，所以時常會向我們表演「精神分裂」

提到歐盟，就不能不提到它的三大支柱（EU pillar structure）：

1. 歐洲共同體（European Community, EC）
2. 歐盟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Common Foreign and Security Policy, CFSP）
3. 歐盟司法與內政（Justice and Home Affairs, JHA）

這三大支柱是歐盟的房梁，EC主要涵蓋經濟和貨幣方面的政策，是超主權的（Supranational），各國必須統一聽從歐盟的號令；至於CFSP有點尷尬，它以國家間主義（Intergovernmental）的方式進行，通常需要各國的一致同意，至於它的權限就更是屬於玄學的範疇了。

在國際場合上，有些國家的外交政策嚮往自由派，有些是保守派，而歐盟的CFSP，則更像是印象派。這是歐盟非常頭痛的領域，一直沒有成功的暗渡陳倉，夜襲烏巢，把外交權力收歸歐盟所有。由於各國之間利益的異質性，各國存在不同的外交利益訴求，因此時常可以看到歐盟向我們表演精神分裂。（I. Kapsis, 2019）

有時支持台灣爭取外交發言權，有時重申尊重一個中國政策，沒辦法，畢竟CFSP獲得的權限太小了。至於JHA，主要和各國通力合作，打擊跨國犯罪，人口及毒品走私，對抗恐怖主義等相關。

歐盟事實上不是無所不能的。雖然在歐盟法院長年經由「共同體既存典章制度」（Acquis communautaire）的助攻下歐盟確實獲得了更多超主權的行政權力，但是，歐盟是一個妥協的產物，是一個政治妥協的結果，因此，歐盟仍然有很多事情不能說無能為力吧，至少也是鞭長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