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天龍人」的伊斯坦堡跨年夜,和台灣的跨年晚會

沒有「天龍人」的伊斯坦堡跨年夜,和台灣的跨年晚會
Photo Credit: Moyan Brenn CC BY ND 2.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Photo Credit: Surreal Name Given CC BY 2.0

Photo Credit: Surreal Name Given CC BY 2.0

今年在伊斯坦堡的跨年經驗,讓我看到了不同城市的跨年文化,也帶給我一些反思。

伊斯坦堡是土耳其第一大城,雖然不是首都,但是在土耳其人心中的地位,卻等同於台灣人心中的台北,最繁華、最時尚、最國際、同時也最天龍。

在土耳其正港首都安卡拉讀書的我,常常聽身邊的同學埋怨這裡。每當他們大談安卡拉如何不配當個首都時,永遠會加上一句「不像伊斯坦堡如何如何…..」,顯然伊斯坦堡才是他們心中的文明中心,不知不覺這也形成我對伊斯坦堡的印象。

記得10月到伊斯坦堡遊玩時,確實對那條直直通往塔克辛廣場的大道感到印象深刻。在一條街上你可以同時看到屬於資產階級的時尚精品、公知份子的抗議人群、最活潑多元的街頭藝術,以及超級歐風的地面火車。如此繁榮多元又有生命力的景象更加深了我「伊斯坦堡相當於台北」的認知。

好了,說到跨年,台北101的煙火陣容當然是台灣人Top 1的朝聖地點,本人從來不愛到那兒仰望天龍,但是難得到了土耳其,是否應該去伊斯坦堡瞧一瞧人家的「文化首都」跨年?打從這麼安排之後,每一個聽說我們要去伊斯坦堡跨年的土耳其人,都警告我們千萬不要待在塔克辛廣場,「很危險,常常有搶劫還有強暴案!」,大家都這麼說,在土耳其求學多年的台灣學姊還補一句「新聞每年都有報啊」。

為什麼一個具有天龍地位的大城市,會在跨年被認為「危險」呢?Anyway,因為早早就這麼聽說了,所以我們也決定特地避開塔克辛廣場,加上我們這群11個人有男有女,應該不必太擔心。

Photo Credit: Moyan Brenn CC BY ND 2.0

Photo Credit: Moyan Brenn CC BY ND 2.0

跨年前夕的下午,一群人抵達伊斯坦堡,時間還早、天色尚亮,還是先到最繁榮的那一條街道逛逛。跟上回一樣,看起來依舊是個大城市的氣派,拎著shopping戰果來來往往的貴婦、家庭和情侶,還有載著live band的火車穿梭,挺可愛。我們在那裡享用了預定的美好晚餐,準備稍後前往自己的跨年地點。

豈知,當我們離開餐廳時,整條時尚大道卻像換了一個模樣,街上滿滿的青壯年男人面孔,整隊男人往我們反方向的塔克辛廣場湧去。偶爾看見幾個女生跟著其他男性好友一起出現,但完全沒有女孩自己一群。整條街上男女比例9比1應該不誇張。

當我們試著趕上從新城到舊城的火車時,有朋友還來不及進站,而我和另一位女生卻已經跳上車廂,望望身邊四周全是男人。兩個年輕男生交頭笑談我們,我在土耳其已經四個月了,這卻是第一次,我對這種好奇亞洲臉孔的眼光感到不自在。

今晚的伊斯坦堡怎麼了呢?

和其他朋友在下車處會合後,我們要到舊城跨到新城的大橋上看煙火,不知為何一路上比上一回荒涼許多。今晚不是跨年夜嗎?好不容易走到了橋頭的一端,看到了一些人潮,但也稱不上熱鬧。我們四處問人在哪裡看煙火,結果在地土耳其人都跟我們說不知道,外來觀光客則跟我們一樣在搜索推測。

今晚的伊斯坦堡究竟有沒有跨年啊?

最後我們在橋的另一端發現了比較像樣的跨年人潮和氣氛,有男有女有外國人有土耳其人,好囉,終於可以放心嗨起來了,我們靠著橋邊興奮歡呼。2014倒數5分鐘、就在倒數5分鐘那一刻,煙火以360度環景效果在我們四周綻開,超~驚嚇的啊!除了正面背面左邊右邊的天空之外,還從我們站的橋邊正下方往上竄!攻擊誰啊這哪招。而就在恐怖煙火停止的那一刻,12點整,沒有倒數。

今晚的伊斯坦堡崩壞沒有極限。

只好摸摸鼻子互道新年快樂了,2014新年快樂呦!

Photo Credit: Gulsen Ozcan CC BY SA 2.0

事後,我跟土耳其朋友討論,為什麼那一條通往塔克辛廣場,平日充斥著貴婦的精品街,到了跨年夜卻充斥著滿滿青年男人,瀰漫截然不同的氣氛。她告訴我,在跨年這段時間,來自底層階級、主要從東土耳其來到伊斯坦堡打拼的移工,會來到這裡尋歡,因為土耳其東、西部的貧富差距大,許多人對東土的想像就是貧窮、危險。朋友說,這條街平常不是這群人hang out的地點(本來是給貴婦hang out的吧),他們只會在跨年夜來到這裡熱鬧一番。

原來跨年夜的伊斯坦堡不是屬於資產階級的場子,難怪完全不符合我們本來的想像。

一個本來在想像符碼上堪稱天龍的城市,竟然會在跨年夜發生階級顛覆的人群地景,這個空間的權力翻轉到底怎麼形成的?可惜我並沒有機會更深入探討這個現象背後的脈絡,卻也帶給我一些反思,是否過去對於跨年的想像太過單一貧乏、理所當然,忽略了「跨年」這件事本身就是社會建構的產物?

我突然理解了,正因為跨年是一個社會、一個城市如何表現集體歡騰的時刻,因此更可以讓我們思考自己社會的本質。

在伊斯坦堡的跨年之夜,資產階級的人們大多聚集到特定私人的party上,各自跨年去了,讓原本淹沒在天龍光環下的塔克辛廣場,成了移工熱鬧慶賀的場地,形成兩種階級社群的對比。而台灣則是各個城市比卡司、比氣派、比陣容,更是地方政府展現政績、收買人心的重要活動。

下一次跨年不要只是問「怎麼跨年比較有意思?」,可以試著觀察「為什麼我們的社會要這樣跨年?」,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思考:這是不是我們要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