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千萬別抬頭》：政治諷刺可圈可點，但喜劇嘲諷讓劇情偏離真實世界太遠

《千萬別抬頭》是一部美國科幻諷刺片，由影史鉅作《大賣空》的導演亞當・麥凱（Adam McKay）編導。主演群包括李奧納多・狄卡皮歐（Leonardo DiCaprio）、珍妮佛・勞倫斯（Jennifer Lawrence）、凱特・布蘭琪（Cate Blanchett），和梅莉・史翠普（Mary Streep）等巨星，可說星光熠熠。

本片的主旨相當發人深省：「如果地球6個月後就會毀滅，人類會怎麼做？」亞當・麥凱巧妙的將這個命題，扣合美國的政治亂象，在一干好演員的鋪陳下，進行對美國社會的戲謔嘲諷。

這讓本片出現一些亮點，但同時也扼殺了它可以達到的藝術性。

川普政權與網路怪象是主要嘲諷對象

如果去看全片的關鍵，重點並不在李奧納多與珍妮佛飾演的科學家師徒。他們發現了有彗星要摧毀地球，提出警告。接下來如何應對，其實就是各國政府高層與人類群體的各種反應。

如果就傳統災難片，如《明日過後》、《ID4》⋯⋯，即使主角不是美國總統這樣的英雄，也必然在他的奔走下，設法聯合大眾面對危機。但《千萬別抬頭》打從一開始就是要嘲諷，而且嘲諷的就是社群媒體造成的輿論現象，所以編導讓李奧納多與珍妮佛，成了一對「無用」的主角。

亞當・麥凱藉由一個極度平面的角色－梅莉・史翠普飾演的美國總統，來造成這一對無用科學家的窘境。從開場總統朝見兩位科學家開始，白宮辦公室桌上陳列的照片，就可看出導演想要譏諷的對象，而梅莉・史翠普跟史蒂芬・席格的合照，就說明了一切。

史蒂芬・席格不但與俄羅斯獨裁者普亭交好，而且大力支持川普。而對亞當・麥凱這種民主黨員來說，川普任內造成的美國政治亂象，是他所想要批判的要素。這背後有著更深的關鍵點，延續他在《大賣空》提出的批判，就是追逐金錢的資本主義亂象。而梅莉・史翠普象徵的，就是川普各種負面行徑的綜合體。

美國其實無論民主或共和兩黨，都透過政商勾結，利用制度法規的制定、行政措施的實行，讓資本家可以大力蓄積財富，使貧富差距與所得分配無限擴大。但相較於《大賣空》根據次級房貸的嚴肅議題探討，《千萬別抬頭》則是以喜劇的誇張化，用最荒謬的方式，藉由兩位科學家跟美國總統之間的矛盾，來凸顯人類的愚蠢。

梅莉・史翠普一聽到彗星即將毀滅世界，她想的是自己的期中選舉，不想因為人民恐慌的狀況，而失去連任之路，所以整整一個月完全不處理危機。直到她自己的性醜聞爆發，才想到要證實這個危機，藉此拉回支持率（就跟川普藉由武漢肺炎的危機，迫使民主黨與反川普人士必須支持他撒錢的「防疫」政策一樣）。

但對李奧納多與珍妮佛來說，他們秉持科學家的良知，只想要拯救地球。但在美國總統不作為的情況下，他們只能透過媒體爆料，來世著化解危機。這個時候編導可說做出了「反災難電影」式的絕佳展演。他透過各種「社群媒體」式的「梗圖」、短影片，用蒙太奇的方式，讓全球民眾對於彗星撞地球的危機進行反應。而每個過場的短點蒙太奇的拼貼，都直接點出社群時代的網路現實：「反智」。

因為網路那種「淺碟」式的資訊流通，加上各種陰謀論或「個人喜好」般的資訊解讀，使得真正提出危機的科學家，因為在八卦節目上的情緒失控，或表現得體，而使得群眾也沒有真的正視危機。

在這邊導演將焦點放在珍妮佛與李奧納多兩人的身分翻轉上。原本珍妮佛以左派的姿態，反政府，在鏡頭上失控，因此成為眾所矢之地「妖女」。而李奧納多因為講話得體，成為媒體寵兒，但也因為要維護形象，無法大力疾呼危機的存在，只能被動地期待美國總統解決危機。這完全展現了社群時代的輿論本質。真相或事實並不重要，人都以自己的感受來判斷是非。

但科學的現實，不會因為個人的主觀的改變。所以當彗星的危機根本就沒解決，而美國總統卻又在資本家「想要賺錢」的目的下，放任資本家提出的「開採彗星上的珍貴資源」的荒謬計畫。李奧納多中就變得跟珍妮佛依樣歇斯底里，大力疾呼人類要共同面對危機。

結果完全失敗。然後就是地球在一場鬧劇式的政治操作下，最後毀滅。

Photo Credit: Netflix

專注凸顯喜劇嘲諷，讓劇情偏離真實世界太遠

這樣的劇情設計，單就政治諷刺電影來說，算是表現得可圈可點。因為片中演員不是硬底子的演員，就是演技派巨星，所以讓嘲諷的威力更加倍增。但亞當・麥凱的做法，卻同時讓電影探討真實的力量下降，而成為了一部純粹的好萊塢式的喜劇片。

人類因為無可避免的危機即將滅亡，與對社群媒體現象的嘲諷、探討，藉著一場災難來凸顯社會機制與人性的荒謬，是很好的發想。但亞當・麥凱似乎無意如《大賣空》一般「嚴肅」的探討主題。最大的關鍵在於梅莉・史翠普飾演的總統身分。

今天即使荒謬無常如川普這樣的人物，他還是會在現實的政治環境與考量下，做出美國總統該有的基本應對，特別是對於政經情勢與危機處理。但梅莉・史翠普從頭到尾都是一樣荒謬無腦，直到害世界為之滅亡為止。

而人類世界不是只有美國，雖然片中也提到了世界各國的行動，但那些行動卻完全毫無力量（俄羅斯與各國聯合的太空梭被美國炸毀之後，難道全世界70億人口的各國與天才專家們就毫無其他解決計畫？）。而片中對於人類毀滅的思考、哲學討論、人類面對世界毀滅的辯證，全都緊縮到「美國」式的視角，而且是很社群媒體、很鄉民式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