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我受傷,比「門當戶對」更重要

不讓我受傷,比「門當戶對」更重要
Photo Credit: Carolina Ödman CC BY SA 2.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Photo Credit:  Carolina Ödman  CC BY SA 2.0

Photo Credit: Carolina Ödman CC BY SA 2.0

一、 Kevin

Kevin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去美國唸個書,學位是到手了,但也多了一個失婚人士的頭銜。

初春乍暖上午,Kevin剛吃個敗仗,悶悶走出台塑大樓,頹頹然坐在這家義大利餐廳等人,像隻被鬥敗的公雞。瞇起眼睛走馬燈地胡亂回憶這幾年的經歷:不顧家人反對,執意把法院多年的工作辭掉、轉到公司當法務、努力考取公費留考、申請名校,終於到美國一圓夢想。

Kevin,38歲,失敗的戀愛次數大勝換過的工作,年少時給人算命所言不假,江湖術士鐵口直斷他不適合到國外發展,細數這年在美國的坎坷命運:遇到惡房東惡鄰居頻頻搬家、先前多年工作積蓄投入股市慘賠剩下20%、然後,最不堪的當然就是,遇到Carol。

霉運像是還沒結束,Kevin想著早上的面試,那家事務所的大頭律師意有所指、婉轉拒絕道:「你的學經歷是很好沒錯,但你從沒在事務所待過,我們還得從頭帶起,所以只能給你新人的薪資,但你又已經工作多年,給自己期許薪資和我們能給的有段落差,真是非常遺憾。」Kevin邊聽邊沮喪思考著自己想進事務所這條路是否走錯了,否則怎麼辛苦多年,增加個名校光環,薪資不進反退,太可笑了。

更慘的是,在面試的事務所居然還遇到大學家族直屬學姐Annie,學姐和他以前交情很好,Kevin還參加過她那場豪華夢幻婚禮,兩人匆匆忙忙相認問好、Annie順口幫他打打氣、面試完約在事務所附近義大利餐館請吃個便飯,這回眼看錄取無望,真是丟臉到家了。

Annie,40歲,台大法研所畢業後曾任多年法官,二度單身時半逃避似地出國唸書,後來離開法院到事務所工作,目前和第二任丈夫有個剛出生不久的寶寶。

大所工作繁重步調緊湊,Annie遲到了大概十分鐘,才小跑步來到Kevin旁邊,屁股還沒坐穩便立刻連珠炮劈哩啪啦道:「怎麼樣?面試還好嗎?今年來的人超多,可以撐到最後一關很不容易啊,剛剛是誰跟你面試的?問些什麼了?」

Kevin還來不及理清頭緒好好回答,另一串鞭炮接連應聲響起:「轉到事務所就要當成是個新的開始,還是你另有其他選擇,說來聽聽,讓學姐幫你分析一下吧。」

正當Kevin準備回答他這幾個月來的面試心得,迎面走來竟是一張熟悉的臉,「Vivian?怎麼會在台灣?」Kevin趕緊眼明手快拿起Menu擋住臉,假裝認真研究,終究還是慢了一步,「Kevin,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吧?」唉,看來霉運果真還沒結束。

Vivian和Kevin同校、唸MBA,他們學校MBA排名美國前三,Vivian畢業後選擇到上海工作,也因為Vivian,Kevin才認識了她的室友Carol。

而Carol,就是那個來自上海、和他只維持三個月短命婚姻的前妻,去年畢業倉皇逃離美國時,Kevin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人,這段婚姻時光當成車禍失憶也好,反正就是一片空白、佛地魔般不能說的祕密。

「Kevin,之前一直聯絡不上你,有些話想對你說,這幾天有空嗎?」廢話,關於這段離譜婚姻的人事物勢必都要剷除乾淨、連根拔起,當然是沒空。

「工作很忙吧?」Vivian不識相不死心地追問道,拳拳到肉,簡直是往他身上再補一刀。

「Vivian,我電話給妳,我們再聯絡吧,這是我學姐,她等一下還得趕回去上班。」

Kevin裝模作樣拿起手機應付似的和Vivian互留號碼,終於擺脫掉她,呼。

二、Annie

「Kevin,你在美國還好嗎?聽說你遭遇一些事,不是很快樂。」Annie面帶關心地問道。

唉,真是壞事傳千里,從波士頓傳回台灣,聽說,又是聽誰說的?想到一群人在背後對他這段可笑婚姻嚼舌根指指點點,Kevin鐵青著臉、忍耐緊咬嘴唇,真想逃避似地將濕紙巾直接蓋上臉去。

「你還記得我前夫嗎?那次婚禮你也有來。」Annie突然轉移話題,喝了口氣泡水,定定看著他,爽朗笑了笑。

Annie以「美女法官」名號多次上媒體、辦過不少爭議性大案、毀譽參半,Kevin知道許多人對她政治立場明顯偏頗非常不以為然。

Annie第一次婚姻的對象是個接管家中事業的富二代,文質彬彬稱頭體面,十足的郎才女貌,婚禮盛大奢華,讓家族這群學弟妹看傻了眼。

一切都是如此完美,直到落下第一個拳頭。

多麼地可笑,白天是高高在上看盡人性醜惡、判人生死的法官,私底下卻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法官袍,既黑又長。

「其實他平常對我非常好,我後來才體悟到,我嫁給一個大部分時間對我很好的人,而我,竟然和法院常見到的那些受虐婦女有著一樣的故事。

我在家排行老大,從小照顧他人時間多過於被別人照顧,凡事都力求表現、渴望討好爸媽,連那段婚姻都是,卻一直未能如願。

後來,前夫出現了,他愛我卻也傷害我,傷害我之後總是激動懊惱落淚,苦苦哀求不要離開他,他說全世界只有我能照顧他,只有我能了解他人都無法了解的傷痕。」

「然而,拳腳打踢每每以不同形式出現,當他因一點芝麻小事開始踹我,我已熟練地立刻轉過身背對他,默默忍受他腳踢在我背部的力道,直到痛楚持續好一陣子,聽著他喃喃懇求和道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