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治時代天才畫家陳植棋:學運青年轉攻美術,為鄉土台灣島殉情

日治時代天才畫家陳植棋:學運青年轉攻美術,為鄉土台灣島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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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返台的陳植棋,身體逐漸衰弱,於4月13日肋膜併發腦膜炎驟逝,得年25歲。陳植棋的創作生涯雖只有短短7年,卻留下百幅熱情大膽、劃時代的創作,對鄉土臺灣深刻觀察,揚名日本入選帝展,並如先導者般引領著畫壇。

文:陳映禎

「我們要創造出具時代性的台灣藝術。」[1]──陳植棋

1920年代,民族自決的思潮席捲全球,台灣的知識份子認知到建立本土意識的重要,懷抱著革命藍圖,組織了「新民會」、「台灣文化協會」等團體,抵抗殖民政府的不公待遇,成為當時台人文化啟蒙的重要角色。

而當時就讀於台北師範學校的陳植棋(1906-1931),也深受社會運動的感召,一方面不滿於師範學校,同時投入思想研究。[2]這時的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場學生運動竟會改變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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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典藏號T1076_02_01_0022,《陳植棋畫作與文書選輯》,臺北市:中研院臺史所,2017,頁43。
陳植棋,《自畫像》,油彩,21x27cm,1925-1930,家族收藏。

1924年11月,台北師範學校在決定旅行地點時,不顧多數台籍學生的意願,而偏袒少數的日籍生,選擇前往宜蘭。長久以來不平等的待遇,再加上校方勒令三年級的台生許吉退學,讓積怨已久的台生發起罷課學潮。

陳植棋等四年級生欲與校方溝通,不料校方不理睬,他們便堅持要向志保田校長據理力爭,同時製作傳單要求校長與教官辭職;校方則令陳植棋等30名學生退學。

此事件在台灣文化協會居中協調下,雖收回了退學的裁定,陳植棋卻鬱抑無以平復、不願服膺於體制,陷入有家歸不得的窘境,浪跡於蔣渭水的大安醫院並苦惱著:自己究竟該學藝術,或者奔赴社會運動呢?[3]

所幸美術老師石川欽一郎,早早就發現陳植棋的繪畫天分,在他的建議下,陳植棋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成功考上東京美術學校西畫科,就此開啟他不凡的藝術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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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財團法人蔣渭水文化基金會
當時的大安醫院是台灣文化協會活動的重要據點,也是陳植棋離家出走時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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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李欽賢,《俠氣‧叛逆‧陳植棋》,臺北市:文建會,2009,頁54。
石川欽一郎於台北洋畫研究所指導學生的場景,站立者為石川欽一郎,坐著的學生從右邊到左邊分別為洪瑞麟、張萬傳、陳植棋。

東京畫壇的風格探索

在日本的陳植棋,接觸到後印象派、野獸派、表現主義等新潮流,二科會及一九三O協會具有前衛反叛的在野畫風,更是吸引他的目光,他也參與了槐樹社與國畫會等在野畫會。

他總是選擇具有台灣鄉土特色的題材,並狂放的表現與大膽的實驗,1927年第一回台展特選的〈海邊〉,畫中以奔放扭曲的線條、騷動的筆觸,勾勒海岸崎嶇的岩石與浮動的海流,畫面遠景坐落的平房、船隻與天空相較起來平和許多,受到後印象派的影響追求立體與動態的效果。[4]

1927年為妻子(陳潘鶼鶼)繪製的〈夫人像〉,鮮紅的中式嫁衣如張揚的帷幕,畫家以濃烈的原色烘托身著白衣、手持羽扇、端莊穩坐的妻子,再以線條強調其面部的輪廓、略帶拘謹的眼神,臉頰上兩抹艷紅是野獸派的特色,強烈的令人挪不開視線。

1928年入選帝展的〈台灣風景〉,畫家先平塗出房屋的幾何色塊,再細部描繪建築磚瓦,屋宇翹起的燕尾與巨大的綠葉劃破天際,鄉間小道上閒置著古早的推車,表現出近代化下新舊雜陳的特殊氛圍,將台灣鄉土的特色帶入帝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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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臺灣美術展覽會(1927-1943)作品資料庫。
陳植棋,〈海邊〉,油彩,1927年第一回台展特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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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葉思芬,《臺灣美術全集第14卷:陳植棋》,臺北市:藝術家出版社,1995,頁82。
陳植棋,〈夫人像〉,1927,油彩,家族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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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識別號T1076_05_0003,陳植棋畫作與文書,臺灣史檔案資源系統
1928年陳植棋入選帝展的畫作明信片。陳植棋,〈臺灣風景〉,油彩,1928年第九回帝展入選。帝展的全名為「帝國美術展覽會」,第一位入選帝展的台灣藝術家是雕刻家黃土水,接著是以油畫入選的陳澄波,再來就是1928年,陳植棋與廖繼春雙雙入選。

從學運到畫壇領頭

「忠實反應時代的脈動,生活即是美,吾等希望始於藝術、終於藝術,化育此島為美麗島。愛好藝術的我們,心懷為鄉土台灣島殉情,隨時以兢兢業業的傻勁,不忘研究、精進,赤島社的使命在此,吾等之生活亦在此。且讓秋天的臺展和春天的赤島展來裝飾這殺風景的島嶼吧!」[5]──赤島社宣言

見識到日本熱鬧多元的畫壇,陳植棋認為台灣也該有自己的美術團體,於是搖身一變為畫壇的領頭人物,在1927年與倪蔣懷、藍蔭鼎等人成立「七星畫壇」,後改組「赤島社」,從其宣言中可見對官方舉辦的台展帶有濃厚的挑釁意味,也種下後續「台陽美術協會」成立的前因。

陳植棋從社會運動的領域跨至美術界,依然帶著改革的理想與熱忱,將早期社會運動的經驗轉化為美術運動、文化實踐的巨大能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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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葉思芬,《臺灣美術全集第14卷:陳植棋》,臺北市:藝術家出版社,1995,頁92。
陳植棋,《觀音》,1927,油彩,家族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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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識別號T1076_04_0001,陳植棋畫作與文書,臺灣史檔案資源系統
陳植棋與參展作品的獨照。

倏忽殞落的流星

「如果生命是細而長的話,我寧願短而亮,我嚮往迸發的生命力。」[7]──陳植棋

1931年返台的陳植棋,身體逐漸衰弱,於4月13日肋膜併發腦膜炎驟逝,得年25歲。陳植棋的創作生涯雖只有短短7年,卻留下百幅熱情大膽、劃時代的創作,對鄉土臺灣深刻觀察,揚名日本入選帝展,並如先導者般引領著畫壇。

陳植棋就像劃破天際的流星,耀眼而短促、倏忽殞落,但他的藝術會永恆地綻放不朽的光芒、留下雋永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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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臺灣日日新報》,1931年4月15日,晚報第2版。
台日新報於4月15日刊登陳植棋的悼文,其中提到他入選帝展兩回,每回都入選台展,前途備受矚目,陳植棋與前輩雕刻家黃土水的逝世,是本島美術界不可彌補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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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臺灣日日新報》,1931年9月11日,第7版。
1931年9月11至13日,在石川欽一郎、岡田三郎助、鹽月桃甫、倪蔣懷等人的促成下,在舊廳舍(今中山堂)舉辦陳植棋遺作展。

陳植棋美術比賽經歷

  • 入選:台展1-5回;帝展9、11回
  • 特選:台展第1回《海邊》;台展第3回《芭蕉園》;台展第4回《真人廟》
  • 無鑑查:台展第2回《三人》、《二人》、《桌上靜物》;台展第4回《真人廟》、《看見觀音山的風景》、《赤壁》;台展第5回《婦人像》

備註

[1]陳植棋,〈本島美術家に與へる〉,《台灣日日新報》,1928年9月12日,第3版。譯文引用自顏娟英譯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臺北市:雄獅,2001),冊上,頁133。

[2]蕭金鑽,〈故陳植棋君之追憶〉,《台灣新民報》,1934年10月19-20日。譯文引用自顏娟英譯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臺北市:雄獅,2001),冊上,頁391。

[3]蕭金鑽,〈故陳植棋君之追憶〉,《台灣新民報》,1934年10月19-20日。譯文引用自顏娟英譯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臺北市:雄獅,2001),冊上,頁391。

[4]鷗亭生,〈第一回台展評〉,《台灣日日新報》,1927年11月2日。譯文引用自顏娟英譯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臺北市:雄獅,2001),冊上,頁191。

[5]葉思芬,《臺灣美術全集第14卷:陳植棋》,臺北市:藝術家出版社,1995,頁34。

[6]賴明珠,〈陳植棋「鄉土殉情」意識溯源〉,《臺灣美術》86,2011,頁22。

[7]葉思芬,《臺灣美術全集第14卷:陳植棋》,臺北市:藝術家出版社,1995,頁43。

參考資料

  • 李欽賢,《俠氣・叛逆・陳植棋》,臺北市:文建會,2009。
  • 葉思芬,《臺灣美術全集第14卷:陳植棋》,臺北市:藝術家出版社,1995。
  • 賴明珠,〈陳植棋「鄉土殉情」意識溯源〉,《臺灣美術》86,2011,頁22
  • 顏娟英譯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上冊),臺北市:雄獅美術,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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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