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五一勞動影展】《海與岸》：一個關於小姐和經紀的故事，下海與上岸，其實是同一件事情

文：土狗妹

在這支紀錄片開始播放前，請先靜下心來想想：你認為「酒店」是個怎麼樣的地方？你認為選擇從事「酒店業」的人，是怎麼樣的人？

電影一開始，是主角們在明亮的天空下，玩著充滿童趣的吹泡泡遊戲。畫面一轉，直接帶到燈紅酒綠的林森北路，影像和文字大致介紹了台北市酒店業的地理分佈、酒店是什麼地方，也簡單介紹了酒店公關的工作內容：「陪酒，聊天，唱歌，部分公關會接S（性交易）」。

從這三個角色延伸，還有店家的少爺和公主作為服務生、也有行政負責處理店家行政事務，也有負責通報各店家活動以接洽、招攬客人的幹部，也有負責帶旗下小姐到店家的經紀。以小姐、店家和客人為核心開展的酒店產業，繁華的夜生活接壤廣大的休閒娛樂、飲食商圈，也養活了許多小商家。

這個行業盤根錯節，人數眾多、營業收入龐大。​​趙若彤導演執導的《海與岸》，則是一個關於小姐和經紀的故事。沒有誇張煽情的情節，平淡樸實的拍攝出三位主角的故事。

為什麼女人要「下海」？

對於性產業的剖析，許多早期的犯罪學和社會學研究，主要是針對最狹義的性交易，認為性工作者是因為經濟因素或為養家活口而下海「賣淫」，或許會區分出經濟上的需要和金錢的誘惑；而跨出單純從事性交易的範疇，台灣則有對於青少年從事娼妓或特種行業的研究，其中指出經濟因素是進入該行業的主要動機，而近四成的個案之所以入行，是因為該行業的特殊吸引力，例如：待遇高、工作性質特別、接觸人群多樣化等。

從最狹義的性交易、特種行業等，再往外推展即是陪侍，由女性提供一種介於情緒勞動、美學勞動和表演勞動之間的服務。例如艾希莉・米爾斯（Ashley Mears）在《當女孩成為貨幣》（Very Important People: Status and Beauty in the Global Party Circuit），論述的類似伴遊、飯局和陪酒，這些女孩追求的是一種「上流生活的體驗」。

而上野千鶴子在《厭女：日本的女性嫌惡》中，則是以女性主義者的角度觀察，談到了一個「​年薪一千萬日幣的知名企業OL夜夜用兩千日幣賤賣自己」的故事，她的動機是為這些男人的慾望標明價碼——但這是性交易。

那陪侍產業呢？的確，在這個對於談性避之唯恐不及卻又蠢蠢欲動的社會，我們很難去估算測量這個飽受污名的行業在社會上的普及性。但如果，有人願意以這樣的身份站出來、說出來呢？

《海與岸》做到了，「酒與妹仔的日常」做到了。

《海與岸》的三位主角，也就是「酒與妹仔的日常」的成員，是由酒店公關和經紀人組成的團體。成立粉絲專頁，是為了讓陪侍公關不再是不能見光的都市傳說，不遮掩地站在鏡頭前，在拍攝中說出自己的故事和夢想。

「我也不是因為生活逼不得已才做酒店，我是有選擇地在從事這個行業，但我喜不喜歡這個工作是一個問號。」其中一位主角泳淇說。

他是唯一一位提到校園生活的主角，一邊自信且專業地介紹著自己的服裝設計作品，一邊談到這份夜晚的工作。在他的畢展作品《酒聞不如一件》中，泳淇把自己的專業、想要呈現的文化和生命經驗結合：「我們公關的工作很像是夜晚的諮商師，或甚至是客人想要找溫暖的時候，他們會來找我們，但其實最後，他們想要的好像都是我們的陰道，對，所以這個就叫陰道聖母。」

Photo Credit: 五一勞動影展提供

「經紀人主要是站在公關這方的保護者，就像藝人經紀人一樣。要協助公關與店家協商，協助公關進行（經紀人這方的）上班前的職前訓練，然後要帶公關治裝、整頓自己的外型，然後進入到店裡上班。」擔任經紀五年的筠筠，簡單介紹了經紀人的身份、角色和工作。

Photo Credit: 胡筠筠

在酒店業中，想從事酒店小姐的應徵者可以直接到店家應徵，也可能透過經紀帶往店家。而在第一次面談時，一位稱職的經紀會詳盡告知工作中會遇到的狀況，也會詢問應徵者，所能接受的尺度和想去的店家型態，最後再結合評估身材、長相和學歷、語言能力等「素質」決定她要去的店家，或許在正式開始工作前，還會傳授一些躲酒、陪侍工作的技巧，也會和小姐聊聊工作上和生活上遇到的問題。

但是，如果是便宜行事的經紀，則可能三言兩語、花言巧語幾句「無色情、可以不用喝酒、保障日領」，就把應徵者帶到店裡，平時不聞不問，每次發薪才有機會碰到面。

「我是有做好心理準備的狀態，知道酒店裡面會有怎麼樣的服務，或是多少會跟性相關的東西。」第三位主角張川這麼說，他是在做好準備也被詳盡告知之下進入這個行業的。在這個行業的經紀，未必都是如此誠實且盡責的現狀，他是幸運的。

Photo Credit: 五一勞動影展提供

「進到我們這一行的話，我覺得你要說是下海其實有點不太精準，這個行業某種層面來說，承接了某一些社會安全網承接不住的對象。」筠筠提到的，其實就是坂爪真吾在《裏面日本 風俗業界現場：對走投無路的最貧困女子來說，風俗業界為什麼會是最後救贖？又或是，註定沉淪的地獄？​​》論及的，除了書名提出的疑問，書中也提到了孕婦、母乳應召站，甚至有以「恐龍妹」為主打的應召站。

台灣的性產業目前處於一種尷尬的地帶，它在法律上有合法的空間，但在政治上，沒有一個地方政府首長敢打破道貌岸然的沈默，提議在行政區域內設置性專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