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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親愛的夏吉.班恩》:在長大後回憶著苦痛交織的童年,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書評】《親愛的夏吉.班恩》:在長大後回憶著苦痛交織的童年,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Photo Credit: Douglas Stuart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或許看似遙遠,混合了時代當下混亂,但套用於現代卻仍值得關注的寫實小說。當我們始終認為社會正在向前發展之時,仍不自覺的忽視了(甚至帶有敵意的批評)很多正在苦苦掙扎卻仍落後的人們。

「你長大要變成什麼樣的男人?」

「妳希望我成為什麼樣的男人?」

愛格妮絲想一會,「平靜的。」她又用手梳一下他的頭髮。「不要一直愁眉苦臉。」

他臉又皺起,略有所思。「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跟妳在一起。我想帶妳到別的地方,讓我們重新開始。」

要怎麼在長大後回憶那些交織著苦痛的童年,甚至,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一直是在閱讀《親愛的夏吉.班恩》中我所疑惑的。

那是一個我們無法想像的時代,柴契爾夫人政治改革下的蘇格蘭小鎮格拉斯哥,彷彿被政府拋棄的礦工小鎮還有低迷的社會氛圍。「他聽他們說,柴契爾再也不想要老實的工人,她的未來全放在科技、核武和私人醫療服務。工業時代已經結束(......)住宅區的年輕人原本有望繼承父輩的勞工職,如今都失去未來,男人失去了男性尊嚴。」

在這樣的環境初登場的小夏吉僅兩歲,有一個長相媲美女星伊莉莎白.泰勒的母親、還有一個喜怒無常、風流成性的爸爸,原來這是母親愛格妮絲的再婚對象才生下他。在父親一次又一次的招惹其他女孩甚至直接拋家棄子後,愛格妮絲仍用旁人不解的華服與高傲來維持她的自尊,出身自虔誠的天主教家庭,酒精卻是她最後的信仰。喝到茫、喝到掛,喝到把頭放進烤爐、讓屋子彌漫瓦斯,喝到周圍會圍繞著衣衫不整的叔叔伯伯,喝到比小夏吉年長的姊姊早已受不了而遠嫁南非,喝到哥哥也關閉所有感知而逃離了那樣的家庭。

但小夏吉不這麼做,他相信母親會變好,他依然愛著這個喝醉後比較像她妹妹的母親。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當所有人都覺得小夏吉「不正常」,那充滿男子氣概的足球隊小紅書依然抵不過他對粉紅小馬的喜愛時,只有媽媽會溫柔地看著他,肯定他的舞姿,在他被街坊鄰居嘲笑霸凌時,依然要繼續跳舞。小夏吉看著被辱罵依然抬起下巴的母親,發現了:

數學作業問她沒用。有時候,她也會害你餓肚子,連一碗熱飯都給不出來。但小夏吉現在看著她,了解這就是她勝過別人的地方。她每天都化好妝,梳好頭髮,從墳中爬出來,抬頭挺胸。她喝了酒,受盡羞辱,隔天依然會重新起來,穿上最好的大衣,面對世界。她肚子空空,小孩挨餓,但仍然梳理好頭髮,欺騙這個世界。

原來愛格妮絲的性格不只是對戀愛依存的浪漫,更是有著不對貧窮環境與低迷時代屈服於女性應該如何如何的驕傲,即便方式再怎麼糟,以我們的角度看是一個成癮者不斷墮落的過程,但難道她沒有努力過?

雖然全書看似以夏吉作為主體,但其實在書裡視角不斷切換,看得到愛格妮絲在戒酒、在挽回愛情、在得到他人信任間的徒勞;看得到離家的兄姊們心裡對家庭的拉扯,甚至是看似渾蛋的父親夏格,依然能得到孩子們的崇拜。這些切換並沒有對誰特別偏袒,讓你想要找個害人生變成這樣的代罪羔羊都難,或許也是在那個時代下活在底層處境人們的哀歌,你唯一能顧好的就是想盡辦法讓自己活下去。

然而當夏吉越信任自己的母親愛格妮絲,越想拯救她的酒癮,所有的處境卻都更加艱難,在整整超過十年的付出與挫敗後,或許夏吉其實知道,自己與母親的相同共鳴:他的性向與母親的酒癮——「沒人能變成全新的自己」。

孩子無追求利益的愛

由是枝裕和所導演的《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中,改編自1988年日本發生的兒童遺棄事件,大概仍是他的導演作品中最沉重的。

描述一個單親媽媽丟下四個年幼的小孩,另外追尋自己想要的幸福。而長子明,也不過12歲的年紀,在信任母親仍會回家的希望之下獨力照顧起更年幼的弟妹。孩子們不是在母親離開後便迅速墜落,而是一步一步地走進無力的黑暗。觀者理所當然的會去檢討不負責任的母親、有問題的社會福利單位,甚至是弱勢家庭的資源分配,但其實孩子們無法去意識那麼複雜的問題,他們只想要母親在身邊的陪伴、手足之間互相幫忙的情感,是枝裕和用溫柔的視角去闡述這起悲慘的社會案件,他讓我們從孩子們眼中看見,真正想要與需要的是什麼。

一如此書雖書寫了悲慘劇情,我們仍能從小夏吉眼中看見希望與人性,還有他所無法抓住,卻依然相信的愛。

所有的情節,都有作者童年的影子

《親愛的夏吉.班恩》作為道格拉斯.史都華(Douglas Stuart)的新人出道作品,卻一舉拿下2020布克獎等國際文學大獎,更是《時代》雜誌、《泰晤士報》年度最佳選書。但在那之前,他屢遭出版社拒絕高達三十二次。

雖身為知名時尚品牌的設計師,他始終沒有放棄書寫社會底層與勞工階級的真實樣貌,花費十年,就在此書成名,國際媒體一致讚譽寫實的刻畫之時,道格拉斯感嘆提到:「我最大的遺憾,就是必須將自己提升到中產階級的社經地位,才有辦法說一個關於勞工階級的故事。」

或許看似遙遠,混合了時代當下混亂,但套用於現代卻仍值得關注的寫實小說。當我們始終認為社會正在向前發展之時,仍不自覺的忽視了(甚至帶有敵意的批評)很多正在苦苦掙扎卻仍落後的人們。

道格拉斯的文字,於回憶中乘載了時代的沒落變遷,更細膩書寫了當代人物群像。儘管他本人堅稱非自傳,但虛構一向來來自真實。成長於沒落礦區格拉斯哥,他不避諱自己經歷過的一切,坦承自己的性向,也仍然不放棄地敘述與自身有關的故事,告別了時代,寫就一封給童年之地的情書。

所以回答開頭所做的提問,去回憶那樣苦痛交織的童年做什麼?

或許直視那樣的黑暗,了解自己心中真正在意的本質,才能無所畏懼的去迎向未知的可能,那樣的愛有時令人費解,有時太過隱晦,但在絕對黑暗的情節裡,愛卻是顯而易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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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