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中的香港：尋找曾江的「堅記車房」

文：梁啟智

沒想到這麼快便第二次寫《英雄本色》。資深電影工作者曾江早前離我們而去，在他演過的眾多角色當中，《英雄本色》的堅叔經常被提起。一名出色的演員，即使是配角，鏡頭對正的一刻就能顯出主角的功架。他和宋子豪相遇一幕至今仍然是香港電影經典場景之一，今次我們就來一起重遊舊地。

首先，《英雄本色》中堅叔主理的生意的名字其實並非「堅記車房」，而是「聯合的士公司」。「堅記車房」的名字，來自電影《精裝追女仔》當中對《英雄本色》橋段的影射。《精裝追女仔》系列的「堅記車房」取景於大埔舊墟，而原版的「聯合的士公司」則取景於土瓜灣新山道的美華工業中心。

要為「聯合的士公司」定位並不困難。片中第一次出現這個場景，已可清楚見到美華工業中心地面層的紅色外牆。宋子豪步入的士公司的時候，背面清楚見到位於新山道的煤氣鼓。

土瓜灣的煤氣鼓當然是當地重要的歷史建築。翻查資料，煤氣公司早於1933年在馬頭角興建煤氣廠。按歷史高空圖片所見，廠房設於今天翔龍灣的位置。至於今天土瓜灣遊樂場的一帶，當時則是一片荒山，後來慢慢被移平，四周出現了少量農田和房屋。

注意在下面這張一九四七年的圖片當中，土瓜灣以北還是一片海，因為當時啟德機場跑道尚未興建。

到五十年代末，煤氣廠擴建至土瓜灣道的另一面，也就是現時的位置。至於美華工業中心的位置，按一九六零年的地圖顯示是一個巴士廠。在下面這張一九六三年的航拍圖片當中，我們已大約看到今天土瓜灣的模樣。圖中最北面可以見到啟德機場的跑道，中間馬頭角道以北可以見到「十三街」已經建成，馬頭角道的另一面則是今天已變成藝術村的牛棚。在煤氣廠那邊，則可見到完整的九龍城碼頭，再下面則是偉倫紗廠，即現在的偉恆昌新邨。

在下面這張一九七六年的航拍圖片當中，土瓜灣中間的那個荒山已完全移平了。除了用作興建土瓜灣遊樂場之外，也用來興建機場隧道（現稱啟德隧道）的入口。

來到一九八六年，也就是《英雄本色》的一年了。巴士廠拆了，變成美華工業中心，我把「聯合的士公司」的位置標示了出來。可以見到「聯合的士公司」對出的新山道正是因應機場隧道而興建的。在土瓜灣道的另一邊，偉倫紗廠則已變成偉恆昌新邨了。

接下來土瓜灣一帶最重要的改變，自然是機場搬走了。在下面這張二零零零年的照片當中，可以見到機場跑道變成了停車場。在圖片的最頂端，則見到興建中的8度海逸酒店。因為機場搬走了，可以蓋高樓了。

靠近九龍城碼頭一邊的煤氣廠已經拆卸，將會變成今天的翔龍灣。至於牛棚作為屠房則於一九九九年停業，變成今天的藝術村。

「聯合的士公司」所在的位置自《英雄本色》拍攝以來，基本上沒有很大改變：雖則地底通了地鐵，現在還正在興建中九龍幹線的隧道。不過香港社會本身，當然則變得翻天覆地。曾經參加過一個土瓜灣行街團，我和團友提起「聯合的士公司」，一眾大學生卻沒有人知道我在說什麼，《英雄本色》對他們來說原來是史前化石，頓感本土文化危在旦夕，保育承傳刻不容緩。

（文章獲作者授權轉載，作者Patre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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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Alvin
核稿編輯：Al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