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督在瑞士

前港督彭定康（Chris Patten）上周在蘇黎世大學演講，全程錄影可在網上看到。

出席的觀眾，看來大多是中老年人，至少拍到的頭幾行多是西裝筆挺、四十或以上的。主持的瑞士資深傳媒人邁耶（Martin Meyer），是主辦單位蘇黎世大學外國研究院（SIAF）的院長。他特別提到1946年，就是戰後的一年，剛卸任英國首相的丘吉爾（Winston Churchill）在該大學演講，成為瑞士人一時美談。丘吉爾在演說的最後，說到「讓歐洲起飛」（Let Europe arise!），強調歐洲合作的重要，也是蘇大一段珍貴的歷史。

彭督全程不用講稿，侃侃而談，對世界局勢和中國政局也有不少看法。演講後的問答環節，他答了幾條問題。其中一條，有說著德文口音的觀眾問他台海戰爭能否避免，他說中國應該一直密切觀察烏克蘭戰事，而進軍台灣並不是易事，因為中間隔了幾百里，登陸灘頭也不容易。彭督提到他雖只去過台灣一次（應是 1999 年為《BBC》訪問李登輝），但很喜歡當地。最後他說「I think it'll be alright」。

又有另一觀眾問他為何英國會把香港主權交給中國。這位觀眾似乎有備而來，說到彭督在《中英聯合聲明》簽署到回歸期間都是總督，又做過外相。雖然資料有錯（1984年《中英聯合聲明》簽署時總督是尤德（Edward Youde），而彭也沒當過外相，只當過環境大臣和北愛事務專員），但歐洲人這樣了解香港也很難得。彭督就提到他離開香港前探訪精神病院，有病人也問過他相同的問題。這故事香港人多有所聽聞，然而對瑞士人來說，一定很新鮮和感好奇。

最後一道問題，是唯一的女發問者。一聽口音，立即覺得親切，這位女生說：「很高興今天再見到您，您離開香港時我11歲。您會對需要留在香港的人有何建議呢？」原來是香港人。我在想，彭督1992年來港時，她應該六歲，剛進小學，主權移交必定是她懂事後最重要的大事。彭督花了幾分鐘回答，沉思中帶些傷感，到最後他說一切都應該會alright。

這女生今天三十多歲，或許在瑞士或歐洲別處居住，見到那年在電視上熟悉的面孔親臨眼前，感觸不會比彭督少。自己居於湖光山色、人稀氣清的國度，看著家鄉的人住在擠迫的環境，面對疫情和社會局勢雙重打擊，定會有種無力感。她請彭督給「誠實的建議」（honest advice），倒是真誠希望這位前總督可以指引一條道路，讓無力無助的人知道如何自處。

演講廳從下到上，座位一級一級、一排排的設計，使我想起30年前彭督剛來港上任時，在大會堂主持的答問大會，首度與市民對答。那年，港人對這位前保守黨主席很陌生，也懷疑他是否能勝任，然而彭督在回答市民時顯露他的幽默和願景。彭是第一位政界而非外交官或軍官出身的港督，他的政治手腕令港人大開眼界，見識到原來政治可以玩得這樣高明。30年後，蒼老了不少的他，面對著一群瑞士的觀眾，他們同樣不熟悉彭，不熟悉中國和香港，甚至連英國都不太認識。但在一個多小時的演講和問答中，聽到了既幽默亦資料充足及帶深度的言詞，相信也眼界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