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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迷蛇記》選摘:「回來啦,笨小子。沒有人要傷害你。」 「『艾塞克斯之蛇』可能就難說囉。」

【小說】《迷蛇記》選摘:「回來啦,笨小子。沒有人要傷害你。」  「『艾塞克斯之蛇』可能就難說囉。」
Photo Credit: Apple TV+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Apple TV+改編影集《艾塞克斯之蛇》2022年5月上線。一個擺脫性別桎梏、熱愛博物學的獨立女性,一位才智過人、虔誠但拒絕迷信的進步派牧師,聯手揭開英格蘭19世紀末神祕的羊眼海蛇傳說之謎。

但是在他們進行儀式的過程中,有某些事改變了:她有種奇妙的衝動想要回頭張望,好像她能恰好看到潮水反轉方向的那一刻,或是看到水分開來,就像曾經為摩西所做的一樣。當然,她聽說了謠言,說現在有東西住在河口的深處,那東西必須為抓走一隻小羊和弄斷一隻手腳負責,不過她不怎麼在意這件事:童年生活本來就充滿可怖的事物,相信某件事更甚於另一件事是沒有意義的。她想再看看月亮裡那位女士悲傷而蒼白的臉,於是抬起頭,卻只看到草澤地上空堆疊起濃密的雲層。

風停了,黃昏時分經常如此,他們上方的馬路上泥土將因結霜而變硬。約翰顯然感覺到自己的不安,忘了他即將增長的年歲,把手塞進姊姊手裡;即使從未顯露懼色的娜歐蜜,也焦躁地吸吮著鬈髮,把身體湊近好友。他們默默地走過火堆將滅的餘燼,經過往岸上移動一些好來過夜的利維坦,他們頻頻回首看著越過泥巴不斷逼近的黑水。「女孩和男孩都出來嬉遊,」娜歐蜜唱道,但她不太能讓嗓音停止顫抖,「月光亮得有如白晝……」[3]

這一切似乎都屬於令孩子們感到莫名羞恥的儀式一部分,因此過了很久之後,而且是在被逼問之下,他們才各自聲稱看到有個特定位置,就在海濱草澤的盡頭、河床陡然向下傾斜之處,那裡的水位上升並且變得異常渾濁。他們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也沒有看見長長的四肢或轉動的眼珠這類令人安心的駭人事物,只有一個動靜,速度之快又沒有特定方向,不可能是水波的推送。約翰聲稱它周圍有些泛白,但喬安娜覺得那只是月亮探出頭來,用目光讓水面變亮。第一個開口的娜歐蜜給這事件加油添醋,又是飛翼又是長長的口鼻,以致於大家一致贊同她什麼也沒看見,於是她的證詞被棄而不用。

「喬喬,我們還要多久才會到家?」約翰拉了拉姊姊的手,他身體緊繃,渴望跑回家找媽媽和他想像中在桌上變冷的晚餐。

「快到了,瞧,看到煙囪冒出的煙和船上的船帆了嗎?」

他們走到了小徑上,突如其來的寒意和不安讓他們牙齒打顫,前方「世界盡頭」那棟屋子窗戶內的油燈,像聖誕樹一樣充滿魔力。他們能看見克萊克尼爾出來夜巡,把歌革和瑪各關進羊圈,然後在柵門邊暫停腳步向他們道晚安。

「女孩和男孩都出來嬉遊,」他聽到他們走近便唱道,還敲著柵門柱子來打拍子,「雖然我注意到今天是滿月,但你們不會有跟白晝一樣亮的月光,因為月光只是借來的,要連本帶利歸還,每個月都在減損價值,因此那東西才會如此昏暗。對吧?」他對自己的思路很得意,咧嘴一笑,招手要他們靠近,再近一點,近到他們聞到他大衣口袋散發潮濕的泥土味,看到倒掛在圍籬上剝了皮的鼴鼠屍體。

「他很急著要回家,對吧?」克萊克尼爾朝約翰點點頭,約翰是他的老朋友了,通常不會放過機會跨坐在歌革或瑪各背上繞著棚屋走,之後再直接從蜂巢裡吃蜂蜜。約翰現在已想像他的晚餐被拿去餵狗了,臉色一沉,或許正因如此,老人也用臭臉回應,並揪住男孩的耳朵。

「你們三個給我聽好了,這陣子我不光是對『女孩和男孩都出來嬉遊』有疑慮,可能也是唯一有疑慮的人,而我是不會後悔的,『主耶穌啊,我願祢快來』,我跟那類言論有所牽扯時我可能會這麼說――就像那首歌謠裡說的,『到街上找你們的玩伴』,但你們在黑水河的黑水裡結交的是奇怪的玩伴,別以為我不知道,別以為我沒在月光明亮時親眼看過兩三回――」他把約翰的耳朵揪得有點太緊了,男孩哀叫一聲。克萊克尼爾訝異地看著自己的手,彷彿它未經允許擅自行動,然後放開約翰。

約翰揉揉臉,哭了起來。「好了,好了,這是幹嘛呢?」克萊克尼爾拍了拍身上好幾個口袋,卻沒找到任何可以安撫孩子的東西,那孩子現在需要的是母親的懷抱和熱騰騰的晚餐。「我只說好話,只說好話,我一向希望如此,我不希望有東西咬你們或悄悄爬向你們或監視你們。」約翰還沒有停止哭泣,喬安娜有一會兒工夫擔心老人也要哭了,因為羞愧以及其他原因,她懷疑是恐懼。她伸手越過掛著鼴鼠的圍籬,拍了兩下老人油膩的大衣衣袖,正在搜尋一些安撫的話,這時克萊克尼爾身體一僵,舉起一條手臂,吼道:「站住!誰在那裡?」

孩子們畏縮不迭:約翰把臉埋進姊姊的腰部,娜歐蜜霍地轉身,倒抽一口氣。有個奇形怪狀的黑色生物沿著小路朝他們走來,速度很慢,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聲音。那東西並不是用爬的,而是用後腿站立,幾乎具備人形——牠伸出雙臂,或許是個威脅,但牠發出的聲音幾乎像笑聲。那想必是個男人吧,確實,那不疾不徐的步伐幾乎令人感到熟悉。

牠靠近克萊克尼爾的油燈所投射出的光線,停下了腳步,喬安娜看到牠長長的大衣撒下厚厚的泥巴屑,還看到沉重的靴子。那張臉被一頂壓低到眉毛的帽子及厚圍巾遮住,這隻生物渾身上下都覆滿泥巴,有些地方是濕濕的黑色,有些地方是乾掉的白色,只有骯髒帽子的某些部分顯露出原本紅色的毛線。

「你們不認得我了嗎?我有這麼嚇人嗎?」男人再度伸出雙臂,然後拉掉毛線帽,一頭濃密而凌亂的鬈髮在燈光下閃耀,髮色是跟喬安娜的長辮子一樣的赤褐色。

「爸爸!你跑去哪兒了?你做了什麼——你的臉頰怎麼受傷了?」

「約翰,小夥子,你不認得自己的爸爸了嗎?」威廉.蘭森姆牧師一手摟著一個孩子,伸手慈祥地拍了拍娜歐蜜的肩膀,然後朝克萊克尼爾點點頭。克萊克尼爾說:「牧師,見到你真好,我建議把小傢伙們帶回家,讓他們好好待在那兒,我這就向你們道晚安了。」老人朝所有人鞠躬,尤其對約翰深深行禮,然後退回「世界盡頭」並把門用力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