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爺的女兒們〉：「豫劇皇后」王海玲母女兩代間的拉扯，戲曲如何從傳統中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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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師爺的女兒們—奇巧胡撇仔戲和豫劇皇后〉這一集，除了展現戲曲新世代如何從傳統中創新，以及在逆境中求生存之外，其實也像是一齣「親情倫理劇」，看到母女兩代間的拉扯、不捨，與最終的和解攜手。

文：邱顯忠

五月下旬在公視《藝術很有事》首播的〈祖師爺的女兒們〉，製作一波三折，最早開拍是2019年底，當時「奇巧劇團」頗受歡迎的《鞍馬天狗》再度搬演，兩場演出接近滿座。接下來疫病開始蔓延，國內表演藝術也跟著停擺多時，一直到去年下半年疫情趨緩才恢復拍攝。

2021年十月下旬，時序早已入秋，但南台灣的左營依然艷陽高掛。在「台灣豫劇團」園區一角的陶然亭，幾株老樹蔓結成一片蔭涼，亭下刻有棋盤的石桌和褪色斑駁的道具椅，都已經頗有歷史。

主掌「奇巧劇團」的兩姊妹劉建華、劉建幗陪著媽媽王海玲在這個熟悉不過的角落閒話當年，風吹葉動的沙沙聲裡，混融了另一頭排練場隱約傳來的鑼鼓點與唱曲聲。

奇巧_709HD_coilor_0310_mov_20220516_133436 — 〈祖師爺的女兒們—奇巧胡撇仔戲和豫劇皇后〉劇照，左至右：王海玲、劉建華、劉建幗

王海玲在戲曲界被封為「豫劇皇后」，建華、建幗從小在劇團裡耳濡目染，幼時也顯露出不小的天份。豫劇的薰陶之外，姊妹倆從小就愛看歌仔戲，還是小四生的姊姊甚至曾帶著還稚齡的妹妹，大老遠從左營騎著腳踏車到岡山看戲。然而，兩人先後投身戲劇，卻都是鬧了家庭革命，讓媽媽不時心生「你們就不能讓我好過些？」的強烈無奈。

王海玲深知學戲有多累多苦，一直試著將女兒與戲劇之路隔絕開來，但或許是基因太強、感情太熾熱，兩人成年後仍一頭栽進戲曲的世界。建華放棄會計專業，出走學歌仔戲後不久，劇隊裡看著她長大的阿姨叔叔們，索性請媽媽將她拉回來學豫劇專研小生行當；建幗則是不顧即將到手的教書鐵飯碗，休學練戲去，幾年後成立自己的劇團。兩人至今依然不改其志，玩得認真而開心。

姊妹倆說起當年的叛逆行徑，笑得開懷；媽媽王海玲雖然仍不時搖頭嘆息，但嘴角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奇巧_709HD_coilor_0310_mov_20220516_133441 — 〈祖師爺的女兒們—奇巧胡撇仔戲和豫劇皇后〉劇照

奇巧_709HD_coilor_0310_mov_20220516_133455 — 〈祖師爺的女兒們—奇巧胡撇仔戲和豫劇皇后〉劇照

「奇巧」做為一個獨立的小劇團，不似豫劇團有完整編制甚至國家資源挹注，走得格外辛苦，但各有專長的兩姊妹仍勉力撐起自己的一片天。王海玲原本心裡暗想，女兒們可能玩個兩、三年就會知難而退。

一回她和朋友在高雄文化中心外，無意間撞見建華、建幗在草坪上醜扮孫悟空和豬八戒，為一群小朋友講解傳統戲曲，大熱天裡兩個著了戲妝的大女孩汗濕衣衫，但卻興致高昂。王海玲當場既心疼又感動，從此對她們刮目相看，義不容辭地成為最堅強且溫暖的後盾。

不同世代，對傳統戲曲自然有不同的想法。王海玲與「台灣豫劇團」多次編創演出新編豫劇，對跨界創新並不陌生，但她自承畢竟有傳統包袱，不至於逾越太多。

奇巧_709HD_coilor_0310_mov_20220516_144242 — 〈祖師爺的女兒們—奇巧胡撇仔戲和豫劇皇后〉劇照

「奇巧」步伐則是跨得更大，他們主打歌仔戲但又混搭豫劇、流行搖滾、日本寶塚歌舞風，甚至電玩遊戲概念等元素，很有日治時期以來的「胡撇仔戲」的味道，充滿願意親近年輕觀眾的當代感。

古早的胡撇仔戲玩的是「混搭」，天馬行空、什麼都不奇怪；「奇巧」更進一步講究「混融」，海納各種元素之外，還要盡力讓不同的材料彼此之間不生違和。

譬如他們的演出中最主要的兩大劇種：歌仔戲與豫劇，一個是曲牌體、一個是板腔體；一個較低沉、一個偏高亢。但同一段戲中常常兩位演員分唱歌仔戲或豫劇，不時需要即時轉腔轉調，如何接得順暢就得要一磨再磨。甚至連刀劍的握法也有講究，日本劍術與戲曲武打持兵器的手勢有別，同一場戲中不同來歷的角色就得著重這些細微的差異。

奇巧_709HD_coilor_0310_mov_20220513_165508 — 〈祖師爺的女兒們—奇巧胡撇仔戲和豫劇皇后〉劇照

專長編導的建幗說，「奇巧」做的事表面上看起來是顛覆、搗蛋、攪動、Kuso，但骨子裡其實是希望透過這些手段傳達戲曲之美，也從歌仔戲和豫劇裡汲取許多養份，媽媽自然更成為她們最常「挖寶」的對象。

相對的，王海玲也覺得自己從女兒身上學到許多，她記得多年前「奇巧」編創《我可能不會度化你》這齣戲時，建幗央求她幫忙將〈金剛經〉編成豫歌，因為難度太高，王海玲原本避之唯恐不及，但她看到女兒的苦惱，建華也鼓勵她：「妳寫得出來我就能唱」。王海玲說：「大概是出於母女的愛心」，她硬著頭皮用最大的心力編寫完成，最後效果奇佳，母女都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