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一千年》：玻里尼西亞人探索整個太平洋，每一段旅程都超過4000公里

文：韓森（Valerie Hansen）

西元一千年前後最令人意外的旅程，發生在馬來半島和非洲東部外海的馬達加斯加之間，兩地相距約四千哩（六千五百公里），僅略短於哥倫布首次航程的四千四百哩（七千公里）。

雖然馬達加斯加距非洲東岸僅兩百五十哩（四百公里），群島的語言馬達加斯加語（Malagasy，或譯馬拉加斯語）卻和馬來語相近，而和——你可能認為相關的——非洲及非洲東岸盛行的班圖語系無關。原來馬拉加斯語和馬來語、玻里尼西亞語、夏威夷語及臺灣原住民語屬於同一語族。

馬來－玻里尼西亞語族有不少共通處：夏威夷語的「禁止」是「kabu」，同一詞大溪地語的發音是「tabu」（英文「taboo」一詞的起源）。在西元前一○○○年到西元一三○○年之間定居太平洋的民族都說這個語系的語言，一路前往馬達加斯加的民族亦如是。

因此，對語言學家來說，說馬來－玻里尼西亞語的移民到達馬達加斯加的時間，顯然比東非移民來得早。另外，對現代馬達加斯加人口所做的DNA檢測也證實，他們有非洲的祖先，也有東南亞的祖先。

直到最近考古學家才確定說馬來語的民族抵達馬達加斯加的時間。他們從馬達加斯加島和東非大陸的十八個考古遺址蒐集了二千四百三十三顆燒焦的種子加以分析，得出年代在西元六五○到一二○○年不等。

東非沿岸遺址裡有高粱、珍珠粟和指形粟、豇豆和猢猻樹的種子，都是典型的非洲作物，而馬達加斯加發現的種子如米、綠豆和棉花，全都發源於東南亞。有些馬達加斯加遺址只挖掘出稻米的種子殘骸，表示這裡曾有可能有來自亞洲、大量食用稻米的移民。

航海者也帶來動物。貓在西元六、七世紀時抵達，雞在八世紀末到來，牛、綿羊和山羊則在九世紀。在西元一千年，馬達加斯加的馬來人聚落已發展完善。

因為沒有人在印度洋發現任何船骸，考古學家不知道早期水手是行駛什麼樣的船隻到馬達加斯加。至於其玻里尼西亞同胞是如何橫渡海洋，最早的文獻紀錄是十八世紀晚期，庫克船長（Captain James Cook）抵達夏威夷和玻里尼西亞的時候留下。

在庫克的年代，南海島民會航行數百哩進入太平洋。行駛哪種船？兩艘獨木舟綁在一起，張一面帆。島民會用椰子殼的纖維把兩艘獨木舟捆紮在木架上，這樣便能放置較重的貨物。庫克在大溪地遇到在地領航員圖帕伊亞（Tupaia），他自稱「arioi」，意指深諳地方地理學的祭司。庫克畫了一張地圖，標出一百三十個不同目的地，都是圖帕伊亞知道怎麼航行前往的地點，其中最遠的是紐西蘭。

考古學家尚不確定玻里尼西亞人在西元一千年前後是否使用雙體舟。多數人認為古代馬來－玻里尼西亞語系的航海者不論去馬達加斯加或深入太平洋，都行駛類似的船隻，但世界最負盛名的古東南亞船隻學者，法國考古學家莽甘（Pierre-Yves Manguin）質疑這個觀點。他相信他們在太平洋用雙體舟，在印度洋則用一般東南亞船舶。他著眼於東南亞所造船隻的已知事項。在東南亞，造船工人會從樹木劈下木板，在木板內側雕出凸耳（knob），在凸耳鑽孔，把木板用細繩綁起來。這稱為拖尾船（lashed-lug）技術。

莽甘推論，從馬來半島到馬達加斯加的水手就是行駛用這種方式拼裝木板的船隻。這種有多組桅杆和船帆的船舶已在南海和各東南亞海域發現。龍仔厝府沉船（The Phanom Surinshipwreck）是目前發現最大的這類型船舶，有一百一十五呎（三十五公尺）長。目前我們無從得知早期水手究竟是行駛雙體舟，還是體積較大而有多面帆的船舶。

我們可以確定的是，玻里尼西亞航海者往東冒險深入太平洋的時間，和馬來人航往馬達加斯加相同。玻里尼西亞人從密克羅尼西亞散開，陸續抵達斐濟（Fiji）、薩摩亞（Samoa）、夏威夷、復活節島（又名拉帕努伊〔Rapa Nui〕），約在西元一三○○年前後到達紐西蘭——地球上最後一個被人類占住的地方。移民者紛紛遺留特殊的陶器碎片，讓我們得以追溯其行進路線，不過每一座島究竟從何時開始有人殖民，迄今仍有爭議。

這向來分成兩大陣營：一派支持長時理論（long chronology），認為特定地點的殖民發生較早，另一派則支持短時理論（short chronology），相信有人定居是較近期的事。例如，長時理論支持者將人類殖民紐西蘭的時間定在西元一千年，短時派則提出一三○○年。兩派之間的差異可能多達一千年。

二○一一年一項研究，分析了針對四十五座不同島嶼所進行的一千四百三十四次放射性碳定年法，結果斷定短時理論定年較為精確，因為那仰賴種子、嫩枝、樹葉等頂多存活數十年的素材，而非木炭―樹木可能存活數百年之久，因此常使人誤判為年代較早。

很多人贊同的一種最新年代學大概是這麼說的：西元前八○○年前後，古玻里尼西亞人離開菲律賓群島東方的密克羅尼西亞，抵達薩摩亞。他們在那裡待了一千八百年，到一○二五至一一二○年又前往位於「太平洋三角」（夏威夷、復活節島、紐西蘭三地構成的三角形）中心的社會群島。一一九○到一二九○年間，他們同時朝三個目的地出發：北往夏威夷、西南至紐西蘭、東至復活節島。每一段旅程都超過兩千五百哩（四千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