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後震盪效應》：疫情加速全球民主倒退，匈牙利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冠狀病毒專制國家」

它在國內對5G行動通信和人工智慧等新興科技進行大手筆投資，然後積極向國外出口這些技術。在這樣做的過程中，北京試圖影響全球規範——與它自己的監管和治理原則一致——以便決定這些技術日後如何管理和使用。隨著習近平鞏固權力並採取措施增強中國共產黨的鎮壓機構，他將中國的國家資本主義和數位威權主義相結合，作為優於自由民主的模式——這一努力從2008至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整個西方都陷入掙扎之中的此一經濟和政治變局中得到大力相助。

與此同時，美國以可信的方式反擊修正型強權的能力已被削弱。幾十年來，美國將自己視為所謂自由世界的領導者。冷戰結束之後，歷屆美國政府都力圖將無與倫比的軍事實力、經濟實力和理想主義結合起來，以更廣泛地促進人權和民主。民主工程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事，美國在國內外的表現也離完美非常遙遠。縱使如此，1990年代的民主浪潮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國在世界舞台上積極推動的傑作。然而，911事件之後，阿富汗的「建國」工程慘敗，最嚴重的是在伊拉克又慘敗，極大地損害了美國推動民主的成果之有效性和正當性。

然而，在COVID-19爆發之前的幾年裡，美國在世界各地捍衛民主的能力——以及扮演雷根總統最喜歡說的「山上閃閃發光的城市」——的最大挑戰，卻發生在自家門口不遠之處。甚至在川普成為總統之前，高度的黨同伐異、兩極分化、日益加劇的貧富不均，以及金錢在政治中的巨大作用，已經使這個國家愈來愈缺乏代表性和功能失調。

川普在2016年當選總統，讓這一切變得更加明顯。可悲的是，他自己的威權人設反映了國外獨裁者的行為：在民粹主義和本土主義的支持下贏得白宮執政權，煽動仇外和種族主義的火焰，無視國會的監督，攻擊法院的獨立性，並損害執法機關、情報機構和軍隊不受政治力影響。他公然蔑視法治，詆毀新聞自由，並積極散布錯假訊息。有了川普，美國放棄它長期以來在世界各地倡導人權和民主的傳統。美國在歐洲和亞洲最親密的民主盟友被視為可供交易的保護遊戲，而不是鐵一般的安全承諾。

與此同時，世界上的獨裁者和強人，包括普亭、習近平、艾爾多安、奧爾班、杜特蒂、波索納洛、北韓的金正恩、沙烏地的薩爾曼和埃及的塞西（Abdel Fattah al-Sisi），都發現這位美國總統樂於接受他們的領導路線。

因疫情而倒退

與本書探討的許多全球趨勢一樣，COVID-19也加劇了世界各地原本已經岌岌可危的民主狀況。固然大多數根基穩固的民主國家採取的緊急措施，並未從根本上破壞自由民主原則，但在民主體制較弱的一些國家，這場疫病被威權的領導人認為是鞏固權力的大好機會。艾尼茨嘗試在玻利維亞演出這齣戲碼，卻失敗了。可是，其他人卻較為成功。

在菲律賓，多年來一直在侵蝕菲律賓民主體制和攻擊公民自由的杜特蒂總統，利用疫情大流行促使國會在3月中旬通過立法，賦予他廣泛的片面權力，除了對付危機之外，還可以鎮壓散布「錯假訊息」的人（也就是任何不同意官方說法的人）。當杜特蒂吹噓他的新權力，「在這場衛生危機期間，可以為菲律賓人民的最大利益不受限制地提議、決定和行動」時，著名的菲律賓人權組織將他的行為描述為「無異於專制」。這些行政權力在8月和9月再次延長（為期一年），引發人們擔心杜特蒂打算對這個脆弱的民主國家實施永久性的緊急狀態。

在印度，總理莫迪在他的印度教民族主義色彩的印度人民黨支持下，也利用對疫情的緊急權力來鞏固他的控制。政府措施剝奪了印度各邦的權力，並將議會中的反對派邊緣化。批評莫迪實施封鎖的人士，包括記者和活躍人士普遍受到騷擾。人民黨官員把印度龐大的穆斯林少數民族當作替罪羔羊，指控他們是病毒的超級傳播者。所有這些都加劇了自莫迪和人民黨於2014年上台以來，此一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明顯的倒退。

印度的鄰國斯里蘭卡，同樣的戲碼也搬上舞台，但故事的主角是兩個得了權力飢渴症的兄弟。2019年11月，就在疫病於斯里蘭卡爆發之前幾個月，戈塔巴雅．拉賈帕克薩（Gotabaya Rajapaksa）當選為斯里蘭卡的新任總統。他在2005年至2015年期間擔任國防部長，在經歷了26年殘酷的自殺炸彈爆炸襲擊和戰爭之後，於2009年促成「泰米爾之虎」（Tamil Tiger）分離主義分子的失敗。

他之所以晉身高位是拜他的兄長馬欣達．拉賈帕克薩（Mahinda Rajapaksa）的拔擢，當時馬欣達是總統。馬欣達的十年統治以犧牲議會為代價，增強行政權力，損害司法獨立和破壞法治而著稱。當兄弟倆在2015年失去權力時，斯里蘭卡似乎正在翻頁，朝著更加民主和負責任的治理邁進。

然而，四年後，ISIS恐怖分子在復活節星期天發動的一系列爆炸事件，為戈塔巴雅創造了一個機會，可以利用他過去打擊恐怖分子方面的聲譽，讓家族重新掌權。這一次換上戈塔巴雅擔任總統，馬欣達被任命為總理。可是有一個問題存在：拉賈帕克薩兄弟在立法機構中缺乏充分的多數席次。所以在3月初，戈塔巴雅解散國會，目的是在4月25日舉行新的選舉，俾便他的斯里蘭卡人民陣線黨（Sri Lanka Podujana Peramuna, SLPP）有機會贏得三分之二多數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