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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金曲獎】「不說中文」的最佳新人珂拉琪,創作出一張無法被金曲獎「分類語言」的專輯?

【2022金曲獎】「不說中文」的最佳新人珂拉琪,創作出一張無法被金曲獎「分類語言」的專輯?
Photo Credit: 中央社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珂拉琪的首張專輯《MEmento・MORI》,一半的歌曲以台語寫成,另一半則是阿美族語加上日語。依照金曲獎「最佳華/台/客/原專輯」的規定,《MEmento・MORI》可能無法被劃分進任何一個類別裡,成為了「無法被分類語言」的專輯。

文:歪文系why_literature

今(2022)年第33屆金曲獎在7月2日舉行,也已順利畫下句點。然而,其中關於語言分類的爭議早已存在許多年:有人認為將專輯與演唱人區分華、台、客、原獎項,是為了鼓勵或保護相較弱勢語言的音樂創作者;然而另一些人卻覺得,平時沒有實質資源挹注到「弱勢語言」的音樂作品上,分類僅只是做出區隔,對弱勢語言的音樂並沒有太大的幫助,甚至變相將客、原等語言推入「冷門」項目。

以往不同立場間爭論的重點在於,「分類」對非主流語言的音樂創作,究竟有益還是一種侷限;然而今天如果有一張專輯,使用的是台灣社會確實存在的語言,但卻無法被納進金曲獎「華/台/客/原」專輯的獎項裡,是不是更彰顯了以語言區分音樂的尷尬之處?

今年入圍、並獲得金曲獎最佳新人的獨立音樂團體珂拉琪,就是「無法被分類語言」的最好例子。他們的首張專輯《MEmento・MORI》,一半的歌曲以台語寫成,另一半則是阿美族語加上日語。依照金曲獎「最佳華/台/客/原專輯」的規定,《MEmento・MORI》可能無法被劃分進任何一個類別裡,成為了「無法被分類語言」的專輯。

《MEmento・MORI》的出世同樣延續了近幾年金曲獎語言分類的爭議:音樂的感動真的會被語言框限住嗎?現今強調多元文化,且台灣的社會發展、歷史脈絡,本來就是一個經歷過許多語言的地方,同一張專輯、同一個人,難道只能演唱同一種語言嗎?

「無法被定義語言」的專輯

珂拉琪是從街聲(Streetvoice)起家,由主唱夏子以及吉他手家權組成的雙人團體。在尚未發行專輯前,珂拉琪在獨立音樂圈的討論度極高,他們的YouTube總點閱率已經破兩千萬,目前最高觀看的單曲〈萬千花蕊慈母悲哀〉點閱率則來到八百多萬。

夏子的爸爸是阿美族,家權小時候也常常聽著阿嬤的台語長大,因此兩人各自以族語和台語作為創作的語言。而在去(2021)年底發行的《MEmento・MORI》分別收錄了四首台語、四首阿美族語混雜日文的歌曲。依照金曲獎規定,這張專輯卻無法角逐最佳台語或原住民語專輯:

最佳台語專輯獎:以演唱台語流行歌曲為主,且該專輯應有曲數六首以上或音樂總長度三十分鐘以上(不含伴唱版本)為全新編曲演唱之作品。
最佳客語專輯獎:以演唱客語流行歌曲為主,且該專輯應有曲數六首以上或音樂總長度三十分鐘以上(不含伴唱版本)為全新編曲演唱之作品。

金曲獎規定的「最佳台/原語專輯」,似乎必須以演唱台語或原住民語為主。姑且先不論四首阿美族語的歌曲裡頭,有三首混了近半日文的歌詞到底能否被算作「原住民語」歌曲。光是台語與族語各半的比例,就讓《MEmento・MORI》成為了非單一語言的專輯,甚至可能沒辦法被報進任何一個類別裡。

《MEmento・MORI》不小心成為了另類的「外語專輯」,受到與外語專輯同樣的待遇——外語專輯無法報名金曲獎「華/台/客/原」最佳專輯與演唱人獎,但仍能按照規定角逐年度歌曲等獎項。

珂拉琪明明唱著這塊土地上語言的歌曲,結果因為單一語言的規定,成為了金曲獎語言分類中的異數,變成一張無法被劃分語言的專輯。

領獎人_最佳新人獎_珂拉琪_(2)
Photo Credit: 台視提供
左至右:主唱夏子、吉他手王家權

找回自己的舌頭與歷史

然而珂拉琪的創作,是為了找回自己曾經的「舌頭」、找回自己與長輩溝通的語言,所以才使用台語創作、在族語中混著日文,並非是為了追求日本文化或近年台灣台語歌增多的趨勢。

夏子的阿嬤生在日治時期,當夏子的阿嬤在與她說話時常常混著族語、日語,就連夏子阿嬤呼喚她的小名「夏子」(Natsuko),其實也是來自於日文。但對夏子與她阿嬤而言,不論日語、族語,都是「她們彼此溝通的語言」。因此當夏子長大後試著找回自己曾經流利的族語,又學會了日文後,才將兩種語言寫進歌裡。

這樣混雜阿美族語與日語的歌詞,不僅重現了幼時夏子與阿嬤溝通的話語,也帶我們重回了日治時期的台灣,一聽那時候社會的多語混雜樣貌。至於吉他手家權,小時候同樣聽著奶奶的台語長大,卻在成年後「舌頭」也漸漸生疏,邊創作的同時要邊學台語,才能把曾經熟悉的語言「撿回來」。

珂拉琪的音樂除了有找回自己的語言、自身家族記憶的個人動機外,由於歌曲訴說的是父祖輩的故事,使得歌詞不可避免地談及了台灣被壓抑的歷史記憶。這造就了珂拉琪在歌曲上找回自己語言的同時,卻也唱出了台灣的歷史故事。

〈萬千花蕊慈母悲哀〉是家權為主創作的四首歌裡頭,最為標誌性指向白色恐怖的一首歌。整首歌簡單來說是有一個「我」,在等待摯愛回來的故事。然而歌曲中的細節卻透露出這個人的摯愛,是突然地「被消失」後,成為「亡魂」。而被消失的摯愛是沉默卻又有說不完的話;有個「他們」開不完的槍,讓人去樓空。

如果是對台灣歷史比較敏銳的人,看到「突然被消失後回來的是屍體」、「使人噤聲沉默」、「寫不完的遺書」這些關鍵的意象,大概就能知道歌詞中的「烏暗時代」指的就是白色恐怖時期的極權統治了。這首歌中段配上夏子的金屬樂吼腔合聲,甚至讓人聯想到這聲怒吼彷彿代表著對時代的不滿。

〈TALACOWA〉則是夏子以阿公的親身經歷為出發點,唱出了日治時期高砂義勇軍的悲傷故事。日本政府在二戰期間為了到南洋打仗,徵召了擅長在雨林作戰的台灣原住民作為「高砂義勇軍」。對於當時的原住民來說,有被迫、有自願,或根本也不知道自己即將替日本政府打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戰役。

夏子從父親那輾轉聽說了阿公的故事後把它寫進歌裡:1945終戰那一年,在軍營的夏子阿公聽聞可能要被徵召上戰場,不想再替日本人作戰,便徒步從軍營中逃跑,一路從台中翻山越嶺逃回台東躲起來,直到戰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