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最受歡迎的幸福練習課》：若要讓快樂程度最大化，「多樣化」和「時間」擇一即可

文：丹尼爾・吉爾伯特（Daniel Gilbert）

明天、一個月後，對大腦來說無不同

大腦沒有內建時間概念

當我們需要推敲抽象事物，通常會想像它像什麼具體事物，接著轉為推敲後者。對大多數人來說，跟時間相似的具體事物就是空間。研究顯示，世界各地的人都把時間當成空間維度來想像，所以我們會說「過去已經置於身後，未來就在眼前」「我們逐漸走向衰老，並回顧童年」「日子就像溫尼貝戈兩棲露營車，從我們身旁飛逝而過」。

我們思考和說話的方式，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從位於那邊的「昨天」移動過來，並朝著約180°方位的「明天」前進。說英語的人在畫時間軸時，會把「過去」放在左邊，說阿拉伯語的人會把「過去」放在右邊，而大多數說華語的人則把「過去」放在最下面。

但無論一個人的母語是什麼，都會把「過去」放在某處，把「未來」放在另一處。確實，如果我們打算解決一個關於時間的問題，像是「如果我在遛狗之前和看完報紙之後吃早餐，那我是先做哪一件事？」，多數人會把這三樣東西（早餐、狗、報紙）按照順序排成一列，然後檢查哪一樣位在最左邊（或最右邊、最下面，取決於當事人使用的語言）。

運用「類比」進行推論是一種巧妙的技法，讓人能夠用自己的強項去彌補弱點，即運用能夠想像的東西，去思考、討論和推測無法想像的東西。

可惜，「類比」的方法雖然能有啟發，卻也會造成誤導。而無論是啟發或誤導，都發生在把時間維度類比成空間維度的情況。

例如，你和朋友好不容易訂到一家新開幕、要排三個月的高檔餐廳，你們看完菜單之後都想點芥末脆皮鵪鶉，但你們兩個都有足夠的社交禮儀，所以意識到：在高級餐廳點同樣的菜，就好像戴著一對米老鼠耳朵在餐廳吃飯。所以你們決定一個人點鵪鶉，另一個人點鹿肉秋葵蓋飯（gumbo），這樣就可以優雅地跟對方分食了。你們這麼做不只是為了不被當成觀光客，更是因為相信「多樣化才是生活的調味料」。

確實，如果在用餐後詢問你和朋友的快樂程度，可能會發現你們對於分食比較滿意，而不是各點一份鵪鶉。

但是，如果我們拉長這個問題的時間，就會出現奇怪的現象。想像一下，由於餐廳經理對你的精心打扮印象深刻，於是邀請你接下來一年的每個月的星期一都到餐廳，他會為你保留最棒的位置、招待免費用餐（但沒你朋友的份，他真的需要大改造）。不過，有些食材偶爾會用完，所以經理請你現在就決定每次回訪時要吃什麼，好讓他事先準備並以你喜歡的方式提供服務。

你再次翻開菜單，但你討厭兔肉，又嫌小犢牛政治不正確，而你向來對蔬菜千層麵敬而遠之。你瀏覽一遍之後，發現只有4種餐點能勾起你的食欲：鵪鶉、鹿肉秋葵蓋飯、煙燻鬼頭刀、番紅花海鮮燉飯。你的最愛顯然是鵪鶉，恨不得可以吃個幾十次。但那樣就太俗氣、沒品味了，最重要的是，還會失去生活的調味。

結果你要求經理每隔一個月為你準備鵪鶉，其餘六個月平均分配給秋葵蓋飯、鬼頭刀和海鮮燉飯。

我的朋友，你可能打扮入時，但一提到食物就毀了。研究者曾經探討這種體驗，邀請受試者到實驗室吃零食，每週一次，共持續數週。有一些受試者（選擇者）可以事先選擇每次要吃的零食，而就跟你一樣，他們通常會讓零食具有適度變化。接著，研究者找來另一群新的受試者，同樣每週到實驗室一次，共持續數週。

其中，A組受試者每次都吃到自己最愛的零食（無變化組），B組大部分都吃自己最愛的零食，有時會吃第二愛的零食（變化組）。研究者在實驗過程中衡量了受試者的滿意度，卻發現A組比B組更滿意。換句話說，多樣化其實會讓人更不快樂。等一下，當一個人跟朋友在高檔餐廳用餐，多樣化就是生活的調味料，但是當一個人連續好幾週吃零食，多樣化卻成了生活的毒藥，怎麼會這樣？

人生最殘酷的真相之一就是：美好的事物在第一次發生時會特別美好，但重複出現之後，好感度會漸漸消失。你只要比較一下孩子第一次和最近一次叫「媽媽」，或另一半第一次和最近一次說「我愛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們不斷重複經歷一種體驗，聽一段奏鳴曲、與同一個人做愛、在一樣的房間的窗臺看日落，那很快就會適應該體驗，且感受到的樂趣會越來越少。心理學家把這種現象叫做習慣化，經濟學家稱之為邊際效應遞減，一般人則說是婚姻。

不過人類已經發現兩種對抗這種趨勢的方法：多樣化和時間。克服習慣化的一種方法就是增加體驗的變化（親愛的，我有個新主意，今天在廚房看日落吧）。另一種方法則是拉長重複體驗的間隔時間。如果每天午夜12點都跟另一半互碰酒杯，並親吻對方，這件事就會變得相對乏味。但如果是在跨年夜才這樣做，然後過了整整一年再做一次，同樣一件事就會不斷帶來大量喜悅，因為一年已經足夠長到讓「習慣化」的效應消失。

重點在於：要避免習慣化，「多樣化」和「時間」這兩種方法擇一即可。事實上（這一點真的很重要，請放下餐具、認真聽），當重複的體驗之間有足夠的時間間隔，就不需要多樣化，否則反而得不償失。

如果各位允許我提出一些合理的假設，就能清楚地了解這個事實。請想像有一種叫做「快樂測量儀」的機器，能以「快感」為單位來測量人的快樂程度。

第一個假設是「偏好假設」：你吃下第一口鵪鶉能獲得50個快感，而吞下第一口秋葵蓋飯能獲得40個快感。這表示比起鹿肉秋葵蓋飯，更喜歡鵪鶉。第二個是「習慣率假設」：你在接下來的10分鐘內，每吃一口同樣的餐點，就會比前一口少1個快感。第三個是「用餐速度假設」：你通常以「每30秒吃一口」的輕快節奏用餐。圖7-1顯示，在前述關於偏好、習慣率、用餐速度的假設下，你的快樂程度會出現何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