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觀察（一）：中國邀兩岸記者訪新疆，大外宣反恐、脫貧，強調「沒有安全就談不上人權」

（中央社）隨著人權爭議，新疆這個讓人聯想到美食美景與少數民族風情的地方，近年增添令人不安的神秘。在中共「先有安全才有人權」的論述下，「反恐」與「脫貧」等話題貫穿了記者的新疆行。

由中國國台辦新聞局和中國記協台港澳工作部共同主辦的「魅力新疆—海峽兩岸記者聯合採訪活動」於7月3日至10日舉行，所有行程由官方安排，透過參訪「反恐」主題展、棉紡織產業園、中學、清真寺以及改建升級過的民居等，官方明顯是要反擊西方近年有關新疆維吾爾等少數民族遭到迫害的論述。

載著兩岸記者們的大巴士9日行駛在新疆西南部的阿克陶縣內，這裡是中國最西部的縣，與中亞國家塔吉克和吉爾吉斯接壤。研究當代新疆的人還會說，此處曾是暴力攻擊事件的重災區。車窗外的路牌上，一條叉路寫著往巴仁鄉，很難不去想到1990年4月5日的巴仁鄉武裝攻擊事件。

那次有200多人以炸藥和手榴彈等武器包圍攻擊巴仁鄉政府，最終有6名武警死亡，兩輛汽車被炸毀。官方在烏魯木齊設置的「新疆反恐和去極端化鬥爭」主題展中稱，從1990年巴仁鄉武裝暴亂案（同情鄉民的一方稱此事件為農民起義）開始，「新疆暴力恐怖活動進入活躍期」。

如今，阿克陶縣的主題不再是暴力恐怖活動，而是當地成為「跟上全國脫貧隊伍的成功範本」，在2020年11月成為新疆最後10個脫貧的國家級貧困縣之一。記者們被帶來此地，是為了參觀專為此地少數民族設置的易地搬遷扶貧點——崑崙佳苑社區。

原本是牧人的36歲柯爾克孜族男子麥麥提烏吉．希熱艾力，如今成為農民，有5座溫室大棚，其中一座是由政府分配給每個人，不得轉讓，另外4座是租來的。他在鎮長陪同並翻譯下受訪，一邊請大家吃他種植的各類瓜果。從他總是憨笑的臉上能感受出有別於城市人的質樸。

扶貧是中國的重要政策，方式有很多種。將民眾「易地搬遷」、脫離原本過於嚴苛的生存環境是一種；開發旅遊點、讓少數民族的民俗特色成為經濟收益也是一種。

在昭蘇縣的阿克薩依民俗村，遊客在此體驗哈薩克族的民俗文化，這裡就是一個扶貧項目。哈薩克族的男男女女在大草原上製作奶酪、紡線做羊毛氈、傳統圖樣刺繡，並藉著歌舞與遊客互動。一名陪同聯合採訪團的新疆官員語帶嘲諷對記者說：「這樣西方（國家）是不是也要說我們在強迫他們勞動？」

20多年來，新疆議題逐漸國際化，歐美和中國政府針對新疆的齟齬，除了中方強烈否認的強迫勞動，還有中國當局種種以「反恐」之名採取的措施，包括被視為「再教育營」的職業技能培訓學校。中國官方的說法是，這些被集中教育的學員主要是學習國語、法律和職業技能，且已全數結業並獲得穩定工作，教培中心已經在2019年底關閉。

在如今已成遊客聚集處的南疆大城喀什，古城民宿老闆熱情接待遊客，景點的舞者表演攫取觀眾目光。據指出，他們當中有些人就是教培中心結業的學員，學習旅遊專業後開民宿或接待遊客，並且「思想得到改變」。

不過，今年5月流出的「新疆警察文件」，揭露新疆實施大規模拘留時採用的暴力手段。其中有獄中警察手持棍棒羈押犯人的照片、清真寺的監視器畫面以及2900名被囚禁者的照片，再次為相關話題丟下震撼彈。

中共的治疆策略是一手持續「反恐」，一手強調改善民生，同時在教育上強化新疆和中國自古以來的關聯，強調新疆是多種宗教並存，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中華民族文化的一部分」。

然而，從維吾爾人的觀點，可能並非如此。他們與現今中亞地區在伊斯蘭教信仰、文化和歷史上有更深的連結。在部分人的眼中，漢人大量移民進新疆，新疆豐富的礦藏支持了中國的建設，當地人卻未雨露均霑。

在官方的主題展中，羅列出1990年到2016年的數十起重要暴力恐怖攻擊事件和傷亡情況，但肇事者的訴求、反抗原因和民族差異的問題被淡化。

主張疆獨或建立「東突厥斯坦」的人被歸因於「恐怖勢力和極端勢力長期以來大肆歪曲、編造、篡改新疆歷史」等，但當局避談新疆為何有民族分裂或恐怖主義的土壤。

高舉「反恐」大旗，讓中國政府的維穩行動更有正當性。新疆公安廳副廳長亞力坤．亞庫甫接受兩岸媒體訪問時就說，「沒有安全就談不上人權」，強調新疆已經5年多沒有發生恐怖事件。

研究中國穆斯林社會的政治大學民族系副教授張中復告訴中央社記者，新疆議題非常複雜，當代發生在其周邊的阿富汗戰爭、伊朗革命、蘇聯解體後以伊斯蘭教為主要信仰的中亞5國獨立、以及原教旨主義的滲透，這些一定會造成新疆特別是南疆傳統社會的一些動盪。

前中共總書記江澤民任內，1990年發生巴仁鄉騷亂，1997年發生伊寧事件，示威民眾呼喊「政府壓制宗教」、要求「建立伊斯蘭王國」 ；到了胡錦濤時期，2009年發生烏魯木齊「七五事件」；而習近平上任一年多後，2014年在雲南昆明火車站發生新疆人策劃的恐怖襲擊事件，這些具指標性的大案外，還有更多的暴力攻擊事件。中共下重手維穩新疆有其原因，與過去不同的是，現在還多了高科技數位維穩工具。

張中復認為，中共不是盲目反恐，但其手法和造成的影響值得關注。「反恐的目的應該是打掉壞東西，讓好東西共榮共存。維穩是手段，不應該是目的。」他擔心在反恐氛圍下，漢人與維族之間的裂痕加深，而維穩換取一時安定，反撲的代價卻可能延伸到下一代 。

新聞來源

• 新疆觀察／中國邀記者訪新疆 行銷反恐脫貧不提人權（中央社）

延伸閱讀

• 新疆觀察（二）：中國為維穩發展棉花產業，以「扶貧」為名強迫勞動遭國際抵制
• 新疆觀察（三）：信仰必須愛國，中共以高壓手段力推「伊斯蘭教中國化」、「去極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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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亭妤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