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觀察（二）：中國為維穩發展棉花產業，以「扶貧」為名強迫勞動遭國際抵制

（中央社）新疆伊寧縣正打造全中國最大的家用紡織胚布生產基地，園區才開始運作，就遭逢美國抵制強迫勞動的制裁，但中國當局持續推動計畫，爭議揮之不去。

陳石羨蝦原本在江蘇省南通市從事紡織業，當時就使用新疆棉花，後來看到江蘇南通援疆計畫在招商，評估後認為到新疆設廠使用原材料的成本更低，而且可以解決當地就業問題，於是赴伊寧創設新疆大漠傳奇家居用品有限公司，2021年1月正式投產。

她除了從南通帶來4名縫紉指導老師，其餘約100名員工全是伊寧本地人，其中不乏原本是家庭主婦的少數民族中年婦女，她認為「女性縫製工作做得更好」。

在「大漠傳奇」廠房的展示空間裡，除了各式胚布、已經印染製作完成的棉被、床套組，引人注目的還有牆面上一張接一張的海報，上頭寫著「我支持新疆棉花 中國市場最大」、「新疆棉花 支持中國製造」、「熱愛新疆 支持國貨」等字眼。

「新疆棉花」從單純的產地原料名稱，變成具有政治意涵甚至民族主義情緒的詞彙，主要發生在近兩年。多家國際服裝品牌為了避免使用強迫勞動產品被美國海關「退貨」，乾脆聲明自己不使用新疆棉，中國民眾因此曾響應抵制瑞典H&M在內的服飾品牌。

美國「防止維吾爾人強迫勞動法」（Uyghur Forced Labor Prevention Act）今年6月21日正式生效，新疆生產的棉花、番茄、太陽能板原料多晶矽等都受到限制，影響全球相關產業。其中，以2020年的數據來看，新疆棉占中國棉花總產量87.3%、占全球棉花產量20%以上，如果長期被禁用，可能影響中國約2500萬紡織服裝業就業人口。

7月5日，由中國國台辦和中國記協聯合主辦的兩岸媒體聯合採訪行程來到新疆伊犁哈薩克自治州的伊寧縣紡織製造產業園區。中央社記者隨團參觀了包含大漠傳奇在內的3家紡織工廠，採訪幾名正在生產線上作業的維吾爾族員工。

他們都表示，來工作的原因是需要一份工資改善生活，工作不算太難或太累，每天工作8小時，週休一日，一個月薪資約在人民幣3000元（約新台幣1萬3200元）到4500元之間。有些員工就住在宿舍裡避免每天通勤。

新疆貽程紡織科技的維吾爾族工廠管理員麥茲然木告訴中央社記者，場內約130名員工都是本地維吾爾族人，他們從當地政府及企業的招工宣傳中得知工作機會；這些人以前大多沒有做過工廠工作，第一個月會有點吃力，如果不來紡織廠，他們主要就是做臨時工，或者到小企業上班。

南通是中國知名的紡織城市，從南通引進企業資源建設的伊寧紡織製造產業園區2019年開始有工廠進駐，目前約有5000人就業，未來2、3期廠區完工後，預計可吸納5萬人以上就業。

南通援疆工作組副組長張迎春說，伊寧的園區目標是要發展家用紡織品的全產業鏈，涵蓋紡紗、織布、印染、設計、成品加工、商貿物流等。未來不只是要吸納工人就業，還要培養本地少數民族的優秀設計師、運用少數民族的元素在紡織品上，並培養本地工廠管理人員、工程師、外貿等人才。

「產業援疆」的背後，代表官方希望新疆最終能有自我「造血」的能力，也就是自立自強。發展經濟不只是單純的追求經濟成長率，對新疆各級政府來說，增加就業有助於社會穩定，讓更多少數民族融入主流經濟社會發展，也是廣義「反恐」、「去極端化」的工作之一。

對於美國「防止維吾爾人強迫勞動法」，張迎春坦言，當前外貿企業多在觀望，暫時不想下單給新疆的工廠。伊寧產業園區才剛開始經營，具體受影響程度還要一段時間觀察。但張迎春稱，面對14億人的國內市場還有其他國家市場，「我們不怕美國人的捏造，要勇敢地去鬥爭、面對」。

不過，即使不是由新疆工廠生產，只要使用到新疆棉花的紡織品就無法出口。張迎春氣憤表示強迫勞動之說是「胡扯」，紡織業第一道工序採棉，現在90％都是用自動採棉機，至於紡紗、織布到成品製作，「你說這能強迫得來嗎？」

中國官方及企業主都否認新疆存在「強迫勞動」。不過，英國廣播公司（BBC）2020年底的報導，引用華盛頓共產主義受害者紀念基金會高級研究員曾德恩 （Adrian Zenz）所分析的中國政策文件，指有數十萬少數民族工人可能涉及強制性採摘棉花；官方要求貧困村村民要知道「勤勞致富光榮」，且拾棉花工人被監視、被迫接受思想教育。

報導還引述獨立行業組織「良好棉花發展協會」（BCI）表達對中國扶貧計劃的擔憂，因為貧困的農村社區有可能被脅迫從事與扶貧計畫有關的工作，即使這些工人拿到了工資，也可能不是自願選擇這份工作。

位於南疆的喀什市帕哈太克里鄉，其黨委書記李篤民10日受訪時談到當地扶貧經驗，他表示脫貧要增加就業，要讓居民「走出家門、走進廠門」，在鄉鎮企業或就近的市區企業工作。中央社記者提問，如果這些人原有的習慣是農業、在家的生活型態，是否會抗拒這種現代工業社會的生活安排？

他說，剛開始的時候，「有個別的人會抗拒」，但慢慢地透過就業增收，拿到工資，享受到好處，就覺得好，現在當地「有勞動能力的人都是百分之百就業」。

對於西方指新疆存在強迫勞動，李篤民說，他不認為這是中美雙方在價值觀或文化上的不同，而是「『美西方』敵對勢力不想看到中國的發展」、「是在汙衊炒作」，是「以疆制華」的手段。中國從外交部到基層官員，官僚體系對於新疆強迫勞動之說的看法口徑都很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