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階級:二十一世紀階級論》導讀:剝削與階級,Erik Olin Wright與新馬克思主義典範的核心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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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 Olin Wright為知名社會學家,1990年代起開展了「真實烏托邦」計畫,摸索抵抗資本主義的出路。本書結合Wright數十年的研究結晶,旨在釐清馬克思主義的核心概念內涵,諸如:階級、剝削、集體行動。與此同時,藉由探索真實存在的烏托邦,本書亦剖析了在當今資本主義的背景下,有哪些解放的契機。
文:林宗弘(中央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
【導讀】剝削與階級:Erik Olin Wright與新馬克思主義典範的核心概念
剝削與階級,作為馬克思與受其重大影響之社會學的基本概念,看似清晰實則模糊。受到時代的限制,馬克思本人浩繁的著作中,並沒有清晰定義或測量過剝削與階級,這個任務直到美國社會學者Erik Olin Wright才有明確的進展,因此,本書作者Wright可說是新馬克思主義量化典範的奠基者。
Wright是全球最著名的新馬克思主義社會學家之一,2012年曾經獲選為美國社會學會理事長。美國社會學會理事長為所有會員上網投票普選出來的,筆者也每年參與投票。通常,學術成就備受肯定的公共知識份子,才能獲得多數會員青睞。Wright是近年來美國社會學界最活躍的公共知識份子之一,學術貢獻有目共睹,獲選實至名歸。不幸的是,他在2018年驚傳罹患血癌,2019年1月23日在安寧照護與家人陪伴中過世,引起全球社會學界追悼。
在1994年編輯的《審問不平等》(Interrogating Inequality)一書中,Wright以「墜入馬克思主義、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為題寫了一篇前言,在英文脈絡裡,「墜入」(fall-in)一詞通常用於感情或婚姻,Wright用這個詞形容他參與學生運動、走入學術界、堅持馬克思主義立場的心路歷程,他與新馬克思主義質化研究的重要學者Michael Burawoy相知相惜的友誼,更是學界少見的一段佳話(Burawoy 2005[1979];林宗弘2005)。
認識真實的學術巨人Wright
Wright曾經在1990年代主持三大跨國社會學研究計畫之一的階級比較計畫,將台灣納入分析比較的個案之一,與當時任職於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的許嘉猷(1994)、後來參與建立社會學研究所的蕭新煌(1994)、吳乃德(1994)等知名學者合作進行社會調查,並出版相關著作。
這是他第一次訪台。據他後來說三天兩夜的旅程裡只到過中研院與台大等校,此間僅與幾位曾經教學過的台灣學生,如蔡淑玲、黃樹仁、黃敏雄與黃崇憲等保持聯繫。從這些優秀學者口中,我們知道Wright是一個愛家、照顧學生,積極參與左派運動,在學術立場上十分堅持、正直的學術人,更難得的是,2014年訪台經歷太陽花運動,讓他對台灣的公民社會建立深刻的情感認同。
我在2006年美國社會學會的年會當中,經由台大藍佩嘉教授、與當年度美國社會學會會長Michael Burawoy的介紹,在蒙特婁路邊一個咖啡桌認識了Wright,當時桌邊椅子不夠坐。Erik站起來跟我握手的時候,Michael故意去搶他的座椅,說我要你的階級位置,Erik說你才是會長,你這個支配階級幹嘛搶我位子,然後兩個人看起來很幼稚地拉扯椅子好一陣,等我們把椅子湊齊了,才坐下喝咖啡,感情之好令人印象深刻。
後來,當我參與美國社會學會或國際社會學會時,總要去聽Wright真實烏托邦計劃的進展,我們也在北京清華大學沈原教授主持的演講中碰面,作為在中國與台灣發展新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的追隨者,或許讓他留下了一點印象。
2012年八月美國社會學會的理事長演講之後,我請Wright再次訪問台灣,他說願意,但時程必須排在一年半以後,結果決定在2014年3月26日訪台一週。然而當年3月17日午夜,學生與社運人士占領了立法院議場,開啟為期24天的太陽花學運。
協助接待的台灣社會學會多位學者包括我皆參與部分活動,我們遂把其中一場占領威斯康辛州議會經驗的演講,改到學運決策小組的密會場所之一的台灣勞工陣線辦公室舉行,並且陪同Wright進入議場與學生對話。他意外地接受台灣近年來最大規模社會運動的洗禮,群學版《真實烏托邦》序言詳細記錄了這段驚奇之旅,此後他便成為少數愛台灣的左派大師。
在2014年7月於日本橫濱舉辦的國際社會學會世界大會中,Wright受Burawoy之邀談真實烏托邦,卻花了相當多時間講他對太陽花運動的觀察,令在場的台灣社會學者感動莫名。當時Burawoy私下笑稱他是「太陽花男孩」(Sunflower boy),相對於多年來,美國左派對中國共產黨或毛主義的幻想,或許Wright是旁觀者清,比我們更能體會太陽花運動的重要性。
2014年8月,我們在舊金山的美國社會學會相見,他仍然關注台灣學運與政治的後續發展,我與何明修教授則提到太陽花運動對香港民主運動的激勵,以及可能的兩岸政治效應。當時,我們對社運局勢已經相當樂觀,沒想到一個月後便爆發了雨傘革命,2016年台灣總統大選國民黨的重挫,以及2018年九合一選舉合併公投的保守反挫,更超乎預期。在選後情緒低迷的時刻,我聽聞Wright病情迅速惡化,透過網路給他留言打氣,不料一週後便聞噩耗。
捍衛剝削概念、重建階級分析
Wright畢業於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長期任職於全美頂尖的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社會學系,他曾經是1960年代美國學生運動的活躍份子,早年研究集中在階級分析,是結合博弈理論與馬克思主義的「分析馬克思主義」學派代表人物之一。
除了在美國主要社會學期刊發表許多有關美國階級結構轉型的知名論文(例如Wright and Perrone 1977; Wright and Singelmann 1982; Wright and Martin 1987; Wright and Cho 1992),其主要著作《階級》(Classes, 1985)與《階級很重要》(Class Counts, 1997)這兩本書,重構了階級剝削的理論分析,以及新中產階級的實證研究,在社會階層化領域樹立新馬克思主義的鮮明旗幟。
【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