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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博物館「收藏當代」的政策與實踐(上):COVID-19全球大流行如何賦予館藏新意?

歐洲博物館「收藏當代」的政策與實踐(上):COVID-19全球大流行如何賦予館藏新意?
Photo Credit: 展示在英國布里斯托M 棚博物館裡、保留抗議民眾噴漆的科爾斯頓銅像,2021年。攝影:Adrian Bolisto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值得注意的是,比起對時序性框架的反思,在許多情況下,將收藏範圍擴及當代,更關乎博物館作為社會機構的任務與功能,尤其是如何藉由多元的收藏——包含過往不被標籤為藝術品的日常圖像與器品——反映特定社會議題並促成更具包容性的展示論述。

文:陽寶頤

「哲學所言甚是:人們必須往回追溯以理解生命。但人們可能因此遺忘另一項原則:生命的延續必須往前邁進。」—— 齊克果 (Søren Kierkegaard)[1]

線性時間軸是博物館用以組織收藏最常見的敘事框架之一,引領觀眾穿越一排排玻璃櫃裡的繪畫器物,而有感於帝國文明的興發衰敗。

編年架構的確提供易於遵從理解的觀賞秩序,卻也容易導致一種誤解,即人類的歷史進程似乎在過往某個時間點嘎然而止,而值得保藏展示的總是來自久遠流年的吉光片羽。

近年來,有部分博物館注意到既有時間軸的強制性或侷限性,並試圖將收藏範圍與展覽敘事延伸至近/當代,以突顯一地的藝術與物質文化持續積累、變動的過程。

例如,倫敦大英博物館的中國展廳於2017年重整開放後,將展覽的時間軸從清朝末年延伸至1911年後的「現代中國」(Modern China),展品包含2011年新入館藏、北京藝術家展望的不鏽鋼雕塑《假山石82號》。[2]

博物館包容與當代社會挑戰

值得注意的是,比起對時序性框架的反思,在許多情況下,將收藏範圍擴及當代,更關乎博物館作為社會機構的任務與功能,尤其是如何藉由多元的收藏——包含過往不被標籤為藝術品的日常圖像與器品——反映特定社會議題並促成更具包容性的展示論述。

倫敦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V&A Museum)2014年創立的「快速回應收藏」(Rapid Response Collecting)即由策展人選擇具新聞價值的設計品入藏,包括一面由敘利亞難民及設計師亞拉・薩伊德(Yara Said)受難民救生背心啟發而設計的橘色旗幟,以及在2017年,美國華盛頓女性大遊行裡象徵女性團結並具政治諷刺意涵的「粉紅貓耳帽」(Pussy Power Hat)【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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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Pussy Power Hat (2017),20 x 24公分。倫敦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藏,編號:CD.5-2017
【圖1】

蘇格蘭國立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Scotland)與愛爾蘭國立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Ireland)近幾年,亦戮力收藏反映當代社會議題的物件,包括氣候變遷、種族問題,以及婦女投票權與墮胎權等。[3]

有些收藏實踐,則非出自博物館策展人的研究與選擇,而是來自對社會挑戰的回應,各博物館因應COVID-19所發展出的收藏與詮釋策略即是一例。

2020年,奧地利維也納博物館(Wien Museum)的「新冠病毒在維也納」(Corona in Vienna),以及倫敦家屋博物館(Museum of the Home)的「居家收藏計畫」(Stay Home Collecting Project)均向民間取材,至今募集了近萬筆疫情時代裡的眾生萬像與相關創作【圖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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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新冠病毒在維也納」藏品之一:Astrid Hrdina創作的十字繡Fuck off, Corona!! (2020),直徑17.5公分。維也納博物館藏,編號:310501
【圖2】

每筆圖像與作品均附上投稿者自身的經驗與記憶,而投稿的同時亦即授權博物館將這些資源與物件納入典藏以備未來研究與展示之用。

不同於此兩項計畫的公眾性,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於2020年展開的「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中的物品」(Pandemic Objects)線上部落格則由館內各部門策展人負責撰寫,從疫情如何改變群體生活的角度賦予館藏新意。

例如,建築與數位部門策展人克里斯多福・透納(Christopher Turner)將一捲1991年綠色和平反污染衛生紙館藏(Greenpeace toilet paper),連結至疫情期間人們出於恐懼心理而搶購衛生紙的風潮。[5]

科爾斯頓銅像的啟示

除了保存時代記憶,收藏當代在某些案例中也反映了對過往忽視議題的重視與省思。近期一個著名例子是2021至2022年初,展示在英國布里斯托M棚博物館(M Shed Museum in Bristol)的愛德華・科爾斯頓(Edward Colston, 1636-1721)銅像。

該銅像於十九世紀晚期落成於布里斯托市中心,以紀念出生此地的富商科爾斯頓的慈善義舉【圖3】。直到二十世紀末,科爾斯頓在英國皇家非洲公司(The Royal African Company)身居要職,並參與奴隸販賣的歷史才逐漸受到檢視與批評,而其銅像也於2020年6月7日布里斯托的「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Black Lives Matter,簡稱BLM)中被抗議民眾噴漆、拆除並棄置於布里斯托港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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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布里斯托市中心的愛德華・科爾斯頓銅像,約攝於1895至1905年之間。英格蘭歷史檔案館(Historic England Archive)藏,編號:bb86/08594
【圖3】

布里斯托市政府隨後將銅像打撈上岸,連同抗議標語一起展示在M棚博物館,呈現當代社會運動如何賦予文化遺產新的價值【圖4】。

當科爾斯頓銅像作為布里斯托市紀念性建築的一部份,安座在科爾斯頓大道(Colston Avenue)上供群眾「瞻仰」時,堂堂的站姿與儼然若有思的樣貌體現的不僅是英國政治權力與經濟主導地位,亦是奠基於偉人崇拜的傳統英雄史觀;而當銅像從原址拆除,並改以「平躺」姿態擺設在低於視線水平的透明圍欄裡,連同抗議標語一起展示在M棚博物館時,它的教育重要性也隨之改變,成為重省英國國家權力與殖民剝削的媒介,亦呼應了「自下而上的歷史」(history from below)對普遍大眾與弱勢社群的關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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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展示在英國布里斯托M 棚博物館裡、保留抗議民眾噴漆的科爾斯頓銅像,2021年。攝影:Adrian Boliston
【圖4】

藉由(暫時地)收藏與展示科爾斯頓銅像,M棚博物館不僅強化其原有的功能定位(保存布里斯托作為一座曾參與奴隸貿易的海港城市的歷史),並進一步將自身展示空間化作市民群體間不同聲音能夠並陳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