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馴服》：女人讓自己自由所該做的努力，或許是讓我們的伴侶、父親、兄弟、兒子自由

文：格倫儂・道爾（Glennon Doyle）

或許，女人為了讓自己自由所應該要做的努力，
是讓我們的伴侶、父親、兄弟、兒子自由。

（前略）

社會賦予人的「性別」是一種規定，不是天生的樣子。當我們說「女生懂得照顧別人，男生積極進取」、「女生柔弱，男生剛強」、「女生很情緒化，男生懂得克制情緒」，這些話沒有一句是真相，我們只不過是在講述自己相信的事情——相信到將其視為必須遵從的命令。這些描述聽起來似乎很正確，那是因為，大家都安於這樣的設定。

人類特質是不分性別的。所謂的社會性別，是建構在我們被允許呈現出多少特定的人類特質。為什麼？我們的文化為什麼要嚴格規範性別角色？我們的文化為什麼一定要把所有溫和、仁慈的特質貼上女性的標籤？

因為，不准別人展現這些特質是既得利益者維繫權力的方式。在像我們這樣失衡的文化裡——少數人家財萬貫，一般民眾餓肚子；為了石油開戰；兒童被槍殺、被虐死，槍枝製造業者和政客賺進沾染鮮血的髒錢——仁慈、人性和心軟都是不被允許的。仁慈和同理心的力量強大，會威脅到不公不義的社會。

那麼，權力是怎麼強行制止人們展現這些特質的呢？在厭女的文化裡，只要把它們貼上女性的標籤就行了。接下來，我們就能永遠將其視為沒有價值的女性特質，讓男人羞於展現出來。大功告成！再也不用去處理什麼亂七八糟、改變世界的溫柔特質了。我們可以繼續過日子，再也不會有共通的人類特質，用任何方式去挑戰既得利益者。

我站在那裡盯著電視，心裡回想，我從第一天起，就幫女兒做好準備，讓她們能努力爭取當個完整的人。此時此刻，我心想：

他媽的。
我還有一個兒子啊。

印象中，我不曾一面搖著搖籃哄兒子睡覺，一面說關於溫柔男生的故事。記憶裡，我不曾指著路過的男性說：「我打賭，他是一名詩人、老師、全職爸爸。」我不記得自己在別的大人說我的兒子很敏感的時候回說：「不是很棒嗎？個性溫柔是他的長處。」

他開始上學以後，印象中，我不曾對他說：「你可以在這個世界上，當個安靜不語的人，你可以傷心，你可以憐憫別人，你可以渺小，你可以展現脆弱，你可以有愛心和對別人善良。你可以懷疑自己，這樣的你，一樣是男生。」印象中，我不曾對他說：「女生不是拿來征服的，她們的存在不是為了在男人的故事裡當配角。她們本身就是存在的理由。」

我希望我的兒子能保有人類特質。我希望他是個完整的人。我不希望他不健全，我希望他很精明。我不願意讓他順從地被關在牢籠裡慢慢等死，或被逼得要殺出自己的路。我不想讓他變得沒有自己的意識，被威權當成一塊用來在其四周建起堡壘的磚頭。

我希望他知道真相——他永永遠遠，可以自由自在地當一個完整的人。

我的兒子在學校是表現優秀的運動員。他還修難度很高的課，會整晚熬夜念書，一大早就起床練習。之前我總是把這當作讓他在家懶散不做事的藉口。我會在他去上學的時候幫他把房間整理好。我幫他洗衣服、收拾晚上留在起居室的垃圾。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幾個月前，才有所改變。

有一天晚上，他說他想要寫作業，不想洗碗。我就讓他去做自己的事，由我、艾比和兩個女兒來收拾餐盤。那天晚上躺在床上，艾比對我說：「寶貝，我知道你是愛他，但你在寵溺崔斯，他在利用你的寵溺。」

我說：「哪有！」然後我躺在床上，開始盯著天花板，看了一個小時。

隔天我打開電視，看見廣告裡有一對新手爸媽。年輕媽媽把寶寶託給爸爸，那是她生產後第一天回職場。鏡頭跟著爸爸在屋子裡打轉，看見他們的語音助理Alexa 用歡快的語氣，不斷提醒這名爸爸該做些什麼。媽媽前一天晚上就設好提醒事項：「別忘了早上九點要上音樂課！別忘了中午要餵奶，奶瓶在冰箱裡！你做得很棒！」觀眾看到這應該都愛死了媽媽的貼心吧。

但我唯一想到的是：這名爸爸剛來地球嗎？他第一天成為人嗎？他為什麼需要別人無時無刻仔細教他怎麼照顧自己的寶寶？如果今天是寶寶的媽媽在張羅一切，又會是怎樣的光景？除了替回歸職場做好準備，媽媽竟然還要在前一晚預先想好，隔天老公的每一分鐘該怎麼度過。

她要預先設想老公和寶寶的每一項需求，然後再教Alexa 如何在那一整天裡指引這名爸爸完成每件事，讓他完全不用動腦思考。但這名爸爸看起來是個成年人了，也很愛兒子的樣子。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足以說明這名爸爸沒有一點像老婆那樣照顧兒子的能力。他們都是新手爸媽，為什麼有一方會如此無助？

喔！我明白了。

隔天我列了一張要崔斯做的家務事清單。他沒有做完。我去問他為什麼沒做完，他說：「媽，我很抱歉，我明天有重要的物理考試。」

我說：「不，抱歉的是我，崔斯，我讓你接收到錯誤的訊息。我無意間讓你以為，在外面有好表現，比在這裡為家人服務重要。我讓你以為，家是有餘力才去維持的地方，在外面才要全力以赴。我得修正這個錯誤，方法就是告訴你底線：如果你不表現出對家中成員的尊重，我才不管你在外面贏得多少尊敬。如果你沒有把這件事做好，你在外面做的任何事都沒有什麼了不起。」

照顧別人、關心別人、付出愛、為他人服務，男孩子生來就很有做這些事情的潛力。我們不要再訓練他們放棄這些特質了。

多年前，有一次，我的前夫克雷格出門，跟小孩剛出生的老朋友吃晚餐。他們在外面待了好幾個小時，克雷格回家以後，我說：「把你們聊的都說給我聽！寶寶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