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淡如《所有的過去，都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雞有牠的悲慘命運，祖母有她的使命

那隻雞被殺之前，我的心裡演了一幕內心戲：打贏了老鼠，雞能不被殺嗎？不被殺的話能活嗎？如果就算活下去，雞的命運可以不被殺嗎？如果還是要被殺，那麼被老鼠吃掉，結局不都一樣嗎？

這些很類似存在主義的思考還在我的腦海裡轉圈圈時，雞早已被快狠準結束了生命，成為餐桌上的美食，沒有人在意牠曾經的英勇事蹟。

等到我長大，有一次我問祖母，她最怕的東西是什麼？她想了想，竟然告訴我，是殺雞。這個答案讓我非常訝異。我看她在追著那隻快要沒脖子的雞時，那麼勇敢與果決，像武俠小說裡不管怎樣也要報仇的女俠……她最怕的竟然是殺雞？

因為不得不殺。除了她，沒有人能殺？

那麼熟練，看不出她的害怕。我又問，那她為什麼要自己殺雞殺鴨？她說，沒辦法呀，那個年代，嫁了人總得要會。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錢到市場去買雞鴨，自己能養，就有肉吃。不想做，卻一定要做，就是所謂的人生責任嗎？

那隻雞，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存在主義」的疑惑。如果說，我從那隻脖子快斷掉的雞，開始思考人生問題，也不為過。

如果一定要掛點，怎麼掛有差嗎？這個問題我們竟得用一生求解答……。

祖母是家中勞力的主要來源，一直是。她沉默地承擔著許多東西，把那些視為責任。患過肺結核的祖父，身體虛弱，秉持日據時代男人的尊嚴，只等著她服侍。

我爸也給她養得什麼家裡的事都不會做，只會讀書；接下來她寵的就是我……。

祖母的不多話，是一種美德。一個話不多的人，通常比較會讓別人聽她的話。

畢竟，人家好不容易才有一些要求，那麼就照著做唄。如果吩咐多如牛毛，又一講再講，人家就把耳朵關起來，反正妳會再次強調，我何必急著聽呢？

可能也因為祖母自小不多話，長大後我也挺怕「講話切不斷」的女人。

時代轉得真快。近三百年超過前三千年；近三十年超過前三百年；而近三年又超過前三十年。

以上的殺雞情景，已經是現代人難以想像的。人們在這個時代很難鑑往知來，按照過去慣例，未必能在未來安居。

在我的世代裡，相對上我算是一個不太在乎別人意見，做自己的人。

可能就是那隻雞的緣故吧？儘管怎麼做都得去見閻王，我還是得咬死那可惡的老鼠…… 在我成長的年代，物質變化迅速而激烈，從剛開始驚訝地看見黑白電視、第一個家用電話、我二十多歲時才知這世界上有「電腦」這個東西，而且當時的電腦可能一間房也放不下……沒過幾十年，就有了無所不能、萬物濃縮其中的智慧型手機，這個時代的更迭以魔幻式的急速，汰舊換新進行著。

在命運的軌道裡埋頭走著，往往回頭望時才發現：天啊！不知不覺走了這麼遠，恍恍惚惚之際從戈壁走到了喜馬拉雅山。吃過的苦，費過的力，其實在記憶裡也沒什麼特別了不起的部分，我們被某些無形而巨大的力量，推呀推的推到山峰上……只要我們不堅持留在原地。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所有的過去，都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時報出版

作者：吳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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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不期待家庭圓滿。
不管是原生家庭，還是你創造的家。

我們充滿愛，充滿期待，充滿善良，
不過結果——常常不如人意，甚至曲折離奇。

這本書並沒有特意要寫什麼。
寫的都是真實的心情，卻也不能保證一個人的回憶百分之百沒有偏私。
我只是想走過長長的記憶窄巷，撫摸曾經走過的斑駁痕跡，
我看到那些初心，是怎麼樣在舊時光中閃爍著，然後發現自己曾經是多麼被愛著。

是的，只是時代迥異、看法不同、個性不合、出口不一，你會體會：他們不是不愛你。
是愛，不管那樣的溫度是不是你可以觸及。
就算昔人已遠，你也還來得及對他們說、對過去的自己說：我愛你。
這很重要，因為你也承擔著同一血脈，延續愛的傳遞。

Photo Credit: 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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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丁肇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