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職場正流行「躺平文化」「靜默辭職」,但這並非什麼新鮮事物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與消極怠工不同的是,「靜默辭職」的員工並不一定是每天懈怠工作。取而代之的是,他們往往朝九晚五上班,但不再努力。「靜默辭職實際上是人們重新劃定工作(與生活)界限,以便他們不必時時想著工作的一種方式。這樣讓他們可以把時間和經歷轉移到那些對他們生活上更有意義的其他方面,從而改善幸福感。」
就在最近一個周一的早晨,25歲的吉瑪終於決定要徹底改變自己的職場生活了。
「我一打開郵箱,裡面有許多來自公司創始人的負面郵件,」在倫敦做公關的吉瑪解釋說。「我需要在緊迫期限前取得重大結果。我受夠了。」
但吉瑪(為保全工作起見這裡我們省去吉瑪的全名)並沒有辭職。相反,她選擇繼續留在現在的職位上。她照常工作,但不再像以往那樣付出加倍的努力。
「我覺得很顯然我已經失去了熱情,我只做工作所需的最少努力,」她說。「我過去在工作前幾個小時就開始上網了;現在,我直到早晨九點才登錄。我以前工作到很晚以至於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現在,一到晚上六點我凖時關閉所有工作軟體。」
「躺平文化」和「靜默辭職」
吉瑪選擇了「靜默辭職」(quiet quit,又譯「無聲辭職」、「在職離職」)。吉瑪這樣做與最先在抖音(TikTok)上流行起的「靜默辭職」風不無關係。
這一說法最初由名為@zkchillin的用戶在2022年7月一個影片中使用,隨即竄紅,現在已經獲得350萬次點擊率,引發一種網上新潮流。
「你並沒有徹底放棄工作,但你已經不想再超越自我,」他解釋說。「你仍然履行自己的職責,但你不再贊成視工作為生命的工作狂文化;現實並非如此。你作為人的價值並非由你的勞動所界定。」
對吉瑪而言,「靜默辭職」抓住了時代思潮:在新冠疫情後以及生活成本不斷高漲之際,員工覺得工作過度但工資又太低。
「我覺得許多人都受夠了,」她說。「他們認識到他們所付出的努力並未體現在工資待遇上:沒有人應該為那點讓自己感到有壓力和擔憂的(工資)而讓自己筋疲力盡。」
「靜默辭職」引起了媒體的密切關注,已經有大量報道關注這一職場潮流。在許多方面,它並非是一個新現象:消極怠工(coasting) 、上下班打卡但卻盡量少幹活一直以來在工作場所就存在。出於各種原因,不滿員工總會找到與工作脫鉤、又能保全職位領取薪水的方法。
但圍繞「靜默辭職」這一新概念的反響現在似乎尤其能引起人們的共鳴,究竟是為什麼呢?這一現象的流行,從長遠來看對我們工作與職業又說明了怎樣一種廣義的文化態度呢?
長達數十年的現象

Photo Credit: Getty Images / BBC News
倫敦大學學院管理學院副教授柯洛茨說,這一說法可能是新的,但「靜默辭職」背後的概念其實早就存在。
「雖然這一說法來自較年輕一代,並有了一個新包裝,但其實人們在數十年以來一直使用不同名稱來研究這一現象:工作不投入(disengagement)、表現疏忽(neglect)以及退縮行為(withdrawal)。」
他說,由於種種原因,員工們總是能找到蒙混過關的工作方法。
「許多人無法離職:他們可能沒有可以轉移的技能、在別處找不到具有靈活性和福利好的工作,或是他們生活的小社區缺乏其他就業機會。」
他補充道,同時經濟本身也在不滿員工無法離開工作崗位中起到一定作用。「由於就業市場疲軟,經濟放緩增加了與辭職相關的風險和成本。」
在這些情況下,消極怠工就成了那些無法在工作中有晉升機會、或職業生涯已不再是他們人生重點的員工的選擇。
「總是在工作上超越自己費心費神,」柯洛茨說。「如果有人覺得他們在公司沒有出頭之日就沒有努力的必要了。因此,『躺平』並不只是針對年輕一代而言 - 它適用於感覺自己沒有用武之地但又沒有理由辭職的任何人。」
但與消極怠工不同的是,「靜默辭職」的員工並不一定是每天懈怠工作。柯洛茨說,取而代之的是,他們往往朝九晚五上班,但不再努力。
「早到晚走,放下自己的工作幫助同事,對工作盡可能全力以赴——這些都是對公司付出加倍努力的行為,但(長此以往)可能會讓自己吃不消。」
「靜默辭職」為什麼方興未艾?
柯洛茨教授認為,「靜默辭職」之所以目前能特別能引起人們共鳴與新冠疫情,以及圍繞精神健康的對話增加有關。
柯洛茨表示,在許多時候,員工(自己)採取行動防止出現過勞現象。
「靜默辭職實際上是人們重新劃定工作(與生活)界限,以便他們不必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想著工作的一種方式。這樣讓他們可以把時間和經歷轉移到那些對他們生活上更有意義的其他方面,從而改善幸福感。」
在新冠疫情期間堅持工作,可能也是導致更多員工感覺與工作脫節,為「靜默辭職」現象添柴。 總部在美國內布拉斯加州的民意分析公司蓋洛普負責職場管理和幸福的首席科學家哈特認為,這一趨勢主要是由剛入職的員工帶動的。
「年輕員工一般工作更投入,但現在這種情況正在下降,」他解釋說。「在新冠疫情後,同老一代員工相比,他們在涉及到為公司工作的目的方面可能設定的標凖更高。」
哈特說,經理和員工之間的脫節進一步加深。他引用蓋洛普2022年6月的調查數字說,在15001名美國員工中,只有21%的人覺得公司關心他們的整體福祉,而在新冠疫情高峰期這一比例為50%。
隨著通膨飆升、實際工資大幅下滑,這種情緒可能變得更加突出。
「我們正在見證一種文化裂痕,使員工遠離他們的僱主。」他補充說。
以吉瑪為例,她決定「靜默辭職」緣於她跟僱主之間一直有潛在問題,讓她感覺自己的業績表現一直被忽略。
「我不開心有一段時間了,」她解釋說。「我工作單位的職場文化非常糟糕,有毒。儘管我總是比其他同事更努力工作,但卻從未反映到我的工資上。」
但與其強迫自己離開公司,找一個可能不喜歡的工作,吉瑪滿足於暫時停下來一段時間。「我覺得我需要很大勇氣才能做出這樣的激烈行為,」她說。
更廣泛影響
雖然工作上不全力以赴並非什麼新概念,但柯洛茨認為當前的「靜默辭職」現象也是利用了新冠疫情後,員工對待職業生涯態度的更廣泛轉變有關。與其說是徹底反對工作,還不如說是對長工作日、無薪加班以及為單位隨時隨地出勤加班的拒絶。
相反,為讓自己受益,許多員工正在尋求重新定義工作和個人生活之間的界限。
我們正在看到人們通過「靜默辭職」而重新規劃什麼才是更重要的:比如,人們減少工作(時間)為家庭、朋友和個人愛好騰出更多空間,柯洛茨說。人們希望有職業生涯,但他們也希望在工作之外擁有豐富和健康的生活。
對吉瑪來說,靜默辭職意味著她能夠在心理上從高壓工作中恢復過來、深化自己的愛好併發展為一種兼職副業:在最近幾個月學會鉤針編織後,她現在在網上銷售自己的圖案設計。她很滿足在可預見的未來能把這作為自己的主要重點。
「我過去擔心如果我工作上沒有特別盡心盡力我會有麻煩,或讓我同事恨我,」她解釋說。「現在,我有時間發展副業,它比我早9晚6的工作更有成就感。我感覺工作壓力和焦慮更少了。」
人們對「靜默辭職」現象的強烈反響也反應了一種更廣泛、且受新冠大流行驅動的潮流:在許多情況下,員工們正在重新審視工作對他們的意義,以及它應該在生活中佔據多少空間。
「我真的覺得我們需要超越永遠『在線』的理念,」吉瑪說。「因為生活不僅僅是關乎實現關鍵業績指標(KPI)。」
本文經《BBC News 中文》授權轉載,原文發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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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丁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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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空間的魔幻,讓自己好好被感動一番——當我們走入齊柏林空間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齊柏林空間最新特展《覓城》,以「候鳥視角」探訪城市的肌理,訴說一座座城市的美麗與哀愁。齊柏林空間自2019年4月啟用,至今已經舉辦了《見山》、《逐岸》、《映河》三檔展覽,累積近6萬人次參觀。
「城市,總是無怨無悔,接納來自四方的人,概括承受各種夢想。人與城,由無數自我構成;人與城,心跳同步,緊緊連動。」
吳念真在展覽預告片中,以溫暖樸實的配音,邀請大眾走進齊柏林空間特展《覓城》(The City, The Flâneur ),透過齊柏林導演的攝影作品,以「候鳥視角」飛越山巒,探索一座座城市的肌理,亦從嶄新的俯瞰視野,發現家鄉城鎮潛藏的心跳脈動。
城市,是人們共同生活的地方,包容形形色色的日常風貌。在本次齊柏林空間《覓城》特展中,觀者不僅能欣賞齊柏林導演為世人留下的作品,更可看見作家鄧九雲、設計師張溥輝、攝影師陳敏佳、社會學家李明璁等協同創作者,透過自身的觀察與詮釋,與齊導的攝影作品展開對話,並再次交織出不同風貌的故事。




在齊柏林空間展場中,閱讀齊導與協同創作者拍攝的一幀幀影像、深深刻下的一字一句,拼湊美麗島嶼的城市輪廓,一種美的感受在這個空間升起,讓觀者不禁感嘆與敬佩。當人們習於低頭、幾乎時時刻刻浸淫於數位虛擬世界,卻仍有一群人願意撐起一座齊柏林空間,以實體展覽的渲染力帶給觀者感動,背負重現齊導的攝影之夢、訴說山河海城市的故事、喚起人們對土地的重視等使命⋯⋯究竟是什麼帶給他們動力,讓這群人願意在淡水老街的古蹟洋房中亮起齊柏林空間的燈,持續為世人帶來感動的光火?
「當人們在一張照片前駐足許久」——透過空間策展,將意念傳達給觀者
「我發現,每一個人都會在一張照片前駐足許久。」
故事始於 2017 年,一場空難讓齊柏林導演離開了我們。當時齊導的親朋好友決定舉辦攝影特展,讓感念齊導的民眾能前往追思,短短三週便累積了將近十萬人參觀。看見·齊柏林基金會的執行長萬冠麗回憶道,在齊柏林追思特展上,許多來觀展的民眾都會在影像作品前駐足許久,「觀眾看著齊柏林作品的眼神,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人們在齊柏林的每一幅作品中看見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台灣,以及尋找自己的家。」
萬冠麗接著說起看見·齊柏林基金會的開端。「許多觀眾以為齊柏林就是電影《看見台灣》的導演,事實上齊柏林在空中拍攝25年,他是一個堅定且堅持的空拍攝影師,累積了大量尚未面世的攝影作品。所以他離開的時候,我們深深覺得應該要讓他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見,更重要的是看見齊柏林鮮為人知的那面——他的努力、他的熱情、他對工作的執著。」
齊柏林「為土地請命、為環境發聲」的遺志,以及25年對空拍堅持不輟的熱情,促成後人成立「看見·齊柏林基金會」,更感動了8,052位共建人慷慨支持,遂有了齊柏林空間作為基金會夥伴的基地。自2018年成立開始,基金會便持續整理齊柏林遺留的數十萬張空拍影像紀錄、進行數位典藏的任務;此外,也有系統地策劃不同主題的實體展覽,讓齊柏林的影像能量得以更深刻的傳達給世人。
「候鳥的人返航必經之地」——齊柏林空間選址淡水
許多人好奇的是,為什麼齊柏林空間選擇落腳淡水?萬冠麗表示,當時為尋找一處空間足夠、方便抵達、可承租的地點,一路找到了位於淡水老街的現址。巧合的是,看見·齊柏林基金會董事長歐晉德透露,淡水一帶的古色古香,正是齊柏林最喜歡的地方風光。
「齊柏林曾經和我說過,當他從海平面要飛回台北,映入眼簾的就是淡水小鎮。淡水,就是齊柏林每次返航進入台北市的轉折點。」
「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齊柏林要帶我們來的地方。」歐晉德曾如此對萬冠麗說。
齊柏林空間最終於淡水老街落地,行人散步至此,首先可見一道白色的「燈・山」牆。遠觀可見仿若雪山的層巒疊嶂,近看則可發現牆上鑄刻著齊柏林空間共建計畫的8,052名贊助者姓名。這道共建牆的一磚一瓦,象徵民眾齊心守護環境的力量,亦是齊柏林空間要訴說的目標。
在齊柏林空間裡,還有一群深受齊導感動、願意付出行動的人,那就是展館服務志工。對他們而言,齊柏林空間是傳播環境教育意義的場域,也是讓志工能身體力行、貢獻影響力的所在。
例如導覽志工周明德、陳錦雪分享,儘管淡水對於台北市地區民眾或其他縣市遊客來說地處偏遠,但人們因為感念齊柏林導演的精神、又或是喜愛齊導的空拍作品,總是不辭辛勞,願意舟車勞頓來到淡水,在齊柏林空間慢慢地走、靜靜地看、細細地體會。而實體展場的魔幻能量,在細膩的攝影作品包圍、志工娓娓道來的故事之下,於焉展開,觀者唯有親身走入才能明白。


「我們班叫做齊柏林」——讓環境教育的種子飛入心中吧
齊柏林空間自 2019 年4月啟用,至今已經舉辦了四檔展覽,分別為《見山》、《逐岸》、《映河》、《覓城》,策展脈絡依循齊柏林生前提過的「山-海-河-城市-人」的方向,將齊柏林留給世人的大量空拍影像,於不同主題的策展計畫中正式公開,讓民眾從多種視角再次看見美麗台灣。
為了好好運用影像訴說土地的故事,齊柏林空間的每次策展,可不只是將影像陳列,事前必須有數位典藏的龐大工程支持,接著挑選作品,讓每一幀影像都能更有系統性、有故事性地被看見,向觀者傳達隱藏的意念。用心的策展民眾有目共睹,其中,2021年度特展《映河》更獲得德國紅點、日本Good Design、台灣金點等國內外設計大獎肯定。
除了獲得獎項青睞,齊柏林空間的環境永續精神,也吸引企業共同倡議。2020年底,看見·齊柏林基金會與全家便利商店合作,以公益零錢捐的方式,啟動「齊柏林空間・環境教育基地營」計畫,預計五年內邀請一萬名學生入館參觀學習,讓環境教育往下扎根。
在眾多走進齊柏林空間的學校團體中,特別讓萬冠麗印象深刻的是來自新竹市的竹光國中。由於竹光國中的學生可以為自己的班級取一個名字,因此有某一班級的學生便決定取名為「齊柏林班」。那天,「齊柏林班」來到齊柏林空間參訪,導師對於學生們的專注不禁感到驚喜——
「外頭熙熙攘攘的淡水老街這麼的吸引人,我以為孩子們會坐不住。但是我看到他們專注於欣賞作品、享受影像美景的神情,以及不捨環境被破壞的感嘆⋯⋯那種質樸而真實的反應,令我驚訝而感動,也更加覺得環境教育是不能等的。我很慶幸自己帶他們進入齊柏林空間,在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讓空間去感動你」——從看見到行動,喚起人人心中的齊柏林精神
儘管齊柏林空間啟用不到一年,就遇上了2020年疫情大爆發,但疫情不只帶來危機,也帶來改變的可能性。萬冠麗分享,當時有YouTuber做了一集淡水旅遊節目,將齊柏林空間列入約會行程,沒想到因此吸引了許多年輕人來參觀,讓原先多以青壯年齡層民眾為主的齊柏林空間,擁有更多年輕族群的投入。而這也讓萬冠麗第一次強烈感受到,數位傳播與實體空間的合作效應。只不過,數位傳播的力量雖然不容小覷,但實體展覽空間仍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走一趟展覽空間,是會對你有所影響的。實體展場的溫度、影像策展的震撼,它會影響你的視覺,影響你的思維,影響你的心。必須透過這種方式,人們才會放在心裡面,才能真的開始感同身受去做一件事情。」
萬冠麗認為,打造一個空間讓人們進入、感受、體驗,才能創造數位載體所沒有的感動,進而促成實踐的可能。「所以,其實齊柏林空間成立的最大目的,是讓人們可以來這裡,能夠看見、認識、瞭解,最後才能夠有所行動。」

25年的空拍生涯,齊柏林導演為世人留下了10萬張底片、50萬張數位照片及1,000小時影片等大量影像素材。而看見·齊柏林基金一方面進行工程浩大的「數位典藏」,一方面經營齊柏林空間做實體展覽、環境教育,為的就是延續齊導遺志,讓影像持續發揮力量,貫徹「永續、札根、傳承、志業」的使命。
萬冠麗形容,數位典藏就像是「下水道工程」,是人們看不見,卻極度重要、不可或缺的基礎建設;而齊柏林空間的存在,就是讓數位典藏的影像得以「被看見」,讓整理後的作品匯聚成河,讓感動流進人們心中,進而啟發人們為環境努力。
行過山、踏過海、飄過河,接著我們走進城市,走進《覓城》展覽中,跟隨齊柏林導演如候鳥一般的眼光,在原先所習慣的一切之上翱翔,發掘過去不曾見過的城市樣貌。
展覽時間|2022.12.28-2023.秋
展覽地點|齊柏林空間(新北市淡水區中正路316-1號,得忌利士洋行後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