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通識課03】聖經》:若真想從聖經找到替代父權之道,有哪些正面素材?

《【牛津通識課03】聖經》:若真想從聖經找到替代父權之道,有哪些正面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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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幾個世紀以來,聖經在歷史和宗教上享有重要地位,而實際上它更是一種共享價值觀的指南。本書探索聖經的各種詮釋,呈現自古至今人們使用聖經的多樣與豐富性──文學、藝術、音樂、思想和政治,帶我們賞析這項千年的文化遺緒,明辨慎思地閱讀,理解聖經賦予生命的潛力。

保羅說在基督裡無分男女,此言多麼激進自不待言。基督教社會倚賴父權,聖經是此特點的主要來源,規定女性要順從男性,把男人地位高舉在女人頭上。我們之前注意到兩段創世敘述對女性的態度。包含新約要女性在教會閉口不言的訓誨(哥林多前書14:34)、要妻子事事順服丈夫(以弗所書5:21-33)。多少世紀以來,這類教導深植教會生活,以致當女性主義興起,很多女性感到自己在主流教會無處容身。但也有人相信,教會和聖經蘊含解放的資源,可驅使教會與社會更支持兩性平等,不再你上我下。對此他們如何著手?

首先,有些論者努力讓人們去注意到聖經的許多壓迫情節,像是美國舊約學者崔菲莉(Phyllis Trible)博士。在她的著作《駭人經文》(Texts of Terror)中,她點出部分女性被對待的殘酷本質。士師記第十一章,耶弗他向耶和華許願說,若打勝仗回來,先從他家門出來迎接他的,他將獻上為燔祭。結果來的是他女兒,但這沒有阻止他實現誓言。這類故事很多,我們將在第十章探討瑪格麗特.愛特伍(Margaret Atwood)的《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時再看一些。

若真想從聖經找到替代父權之道,必定得透過提升意識之舉。但聖經有哪些正面素材?我採用兩個截然不同卻相互為用的途徑來回答。在美國任教的新約學者伊莉莎白.薛絲麗─費蘭札(Elisabeth Schüssler-Fiorenza),嘗試在著作裡改寫基督教的早期歷史,凸顯源自耶穌的平等主義在當時的重要性。

耶穌在天國傳道中宣告,救贖即將來臨。而這新救贖的事實彰顯在他的餐宴:「那是一種婚宴式的節慶共桌,不是某『聖人』的苦行禁慾……耶穌的中心願景不是被揀選之人的神聖性,而是全部所有人的完整性。」〔薛絲麗─費蘭札,《紀念她》(In Memory of Her),第一一九、一二一頁〕。所有人都包括在內,「或男或女,妓女或法利賽人」。所以,耶穌的願景與父權制對立,與任何想分割社群整體性、想激起這一群對抗那一群的意圖對立。

對薛絲麗─費蘭札而言,加拉太書3:28是關鍵文本,而同樣重要的,是擱下父權家庭關係、推崇「凡遵行神旨意的人」是「平等的門徒」的福音書:他們就是「我的弟兄姊妹和母親了」(馬可福音3:35),因此一切名稱與階級都要放下:「也不要稱呼地上的人為父,因為只有一位是你們的父,就是在天上的父,就是基督。」(馬太福音23:9-10)〔薛絲麗─費蘭札,《平等的門徒》(Discipleship of Equals),第一七六至一七七頁〕。而且她主張,這種平等精神其實在早期基督教傳道史便可看見,女性在其中扮演與男性相當的角色。

儘管新約有「平等門徒」的清楚證據,顯示女性在關鍵時刻扮演重要角色,在十字架旁,是耶穌復活的主要見證(約翰福音20:11-18),然而卻也有抵制這種平等性的證據。保羅在哥林多前書15:5-8 列出長長一段見證耶穌死亡與復活的權威名單(儘管連這裡也沒明確提及女性),通常被視為對女性最友善的路加福音,也把女性排除在復活見證者之外:唯有使徒們看見復活的耶穌,尤其是彼得。

薛絲麗─費蘭札相信,如此強調彼得,必然是「出於基督教早期的討論,看誰最夠格作耶穌復活第一個見證者:彼得,或抹大拉的馬利亞」(《平等的門徒》,第一六四頁)。更廣泛地看,我們可察覺最早期的基督教社群壓制女性角色的傾向,以及到了第二、第三代,日益升高的父權制。

薛絲麗─費蘭札對於自己在《紀念她》中的書寫,她形容是「基督教起源之女權主義神學重建」。這是一種企圖,想重新找出被遮掩的基督教起源;而被遮掩的原因,部分出於新約本身的父權傾向,部分是後來教會的史料編纂。

這番重建具有神學性質,因為在尋找耶穌與早期基督徒的關鍵神學願景;有女性主義性質,因為它對新約文本的批判閱讀,是受「女性從受迫到爭取自由的奮鬥」所啟發與推動(《紀念她》,第三二頁)。此書看待新約——應該說新約所呈現出的教會——並非將之視為教會的理想生活型式的永恆原型,而認為它是這樣一種原型:「對於自身轉型的任何契機,嚴謹地開放其可能性」(三三頁)。

其他的女權主義作家,將聖經及其故事、圖像、隱喻連同各種女性書寫,視為是重塑教會傳統且充滿想像的材料。瑪麗.葛雷(Mary Grey)是英國天主教神學家,在《暗夜之外》(Beyond the Dark Night)企圖用一整組意象表現那即將出現且貫穿「暗夜」的新教會形式。在談論「出走」的一章,她剖析「逃離迫害的壓縮符號,漫步曠野——並體會神的存在——期盼應許之地」(第四八頁)。運用這類「創造性想像」的符號是「擺脫疏離(alienated)的基督徒生活形式」的關鍵工具。

出埃及記的意象——對解放神學(liberation theology)是如此重要的靈感——不再能提供精神激勵給前共產國家的人民。如今,這些人為自己在資本主義下的新生活所苦。「社會主義烏托邦的願景已然消失,餘存的是資本主義的誘人徽章。無目標地徘徊曠野,為他們的處境做出象徵性總結」(第四八頁)。在這種情況下,流放的意象反而更具魅力。葛雷想寫的不是自教會出走,而是把出走符號重行解釋為擺脫「疏離關係」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