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上:這個新生的國家宣稱自己所繼承的是基輔羅斯和哥薩克國

《烏克蘭》上:這個新生的國家宣稱自己所繼承的是基輔羅斯和哥薩克國
圖為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俄羅斯軍隊於1915年進入切爾諾夫策(Czernowitz),準備與奧匈帝國對抗。|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最初的幾個月甚至一兩年中,這場戰爭沒有給少數族群的民族主義運動帶來任何希望,反而掀起了擁護統治王朝和帝國權利的浪潮。俄國政府利用戰爭的爆發向烏克蘭愛國者組織施加了更多限制。

文:謝爾希.浦洛基(Serhii Plokhy)

The Birth of a Nation
一個國家的誕生

一九一四年六月二八日清晨,塞拉耶佛(Sarajevo)城內只響了兩槍。十九歲的學生加夫里洛.普林西普(Gavrilo Princip)用第一槍打傷了奧地利大公弗朗茨.斐迪南(Franz Ferdinand),用第二槍擊中大公的妻子蘇菲女公爵(Sophie),兩人都在午前不治身亡。然而這起事件的附帶後果更為嚴重:普林西普在扣動那支勃朗寧手槍扳機的同時,也扣動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扳機。

加夫里洛.普林西普是一個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團體的成員,痛恨哈布斯堡家族,夢想在巴爾幹地區建立一個統一而自由的南斯拉夫國家。奧匈帝國政府對此卻有不同的想法:它希望維持帝國的存在,決定將大公遇刺事件當做一個向塞爾維亞開戰的藉口,對這個在帝國境內煽動起斯拉夫民族主義浪潮的國家施以懲罰。俄國站在了塞爾維亞一邊,德國人支持奧匈帝國,而英國和法國則支持俄國。到了八月初,幾乎整個歐洲都燃起了戰火。全世界有多達一千八百萬軍人和平民在這場在當時被稱為「大戰」的戰爭中喪生,受傷者則超過二千二百萬人。

長久以來,歷史學家們一直對人類歷史上這第一場全面戰爭的起因爭論不休。他們通常會將之歸結於兩個軍事陣營對世界的割裂,即英國、法國和俄國組成的三國協約,和德國、奧匈帝國及義大利(後來為鄂圖曼帝國取代)組成的三國同盟(即「同盟國」);弗拉基米爾.列寧強調大國的對抗是為了爭奪對市場和資源的控制;其它因素則包括歐洲大眾政治的興起,以及強調迅速動員和先發制人重要性的軍事原則。以上所有因素都對衝突的爆發有所貢獻,也正是這些因素使得參戰各國無法提前結束戰爭,讓這場屠殺延續了漫漫四年。

在對戰爭的潛在原因進行考察時,我們不應忽視普林西普在塞拉耶佛開槍,以及奧匈帝國決定開戰的動機——日趨激進的民族主義與迅速衰落的多民族帝國之間愈演愈烈的矛盾。這場由一個激進民族主義者引發的戰爭對各大帝國造成了嚴重的損害。被戰爭壓垮的不僅有奧匈帝國,還有鄂圖曼帝國和俄羅斯帝國,前者徹底瓦解,後兩者的君主制垮台,失去了部分領土,以新的形態存活下來。而從戰爭中得益的則是眾多民族解放運動:在從前不可戰勝的龐大帝國的廢墟上,他們開始建設自己的國家。儘管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烏克蘭都算不上勝利者,但它仍是那些在這場戰爭中得到創建自己國家的機會的各民族中的一員。

在最初的幾個月甚至一兩年中,這場戰爭沒有給少數族群的民族主義運動帶來任何希望,反而掀起了擁護統治王朝和帝國權利的浪潮。俄國政府利用戰爭的爆發向烏克蘭愛國者組織施加了更多限制。政府官員們將烏克蘭的運動者們稱為「馬澤帕黨」(這個名字來自十八世紀中聯合瑞典與俄羅斯為敵的那位哥薩克統領),並將他們視為哈布斯堡家族的潛在代理人。儘管這些人保證忠誠於帝國,政府仍舊封殺他們的組織團體,普羅斯維塔(「啟蒙」)協會也未能倖免。

政府還強制關閉了剩下的烏克蘭語出版物,其中包括日報《拉達》——一九○五年革命所開啟的自由主義時期的最後遺留。烏克蘭領袖們將戰爭視為在俄羅斯人國家內部創建一個統一而自治的烏克蘭國家的機會,然而政府的所有這些舉動令他們的希望破滅。烏克蘭自由派宣布保持中立,拒絕支持戰爭的任何一方。激進的左派分子則倒向奧地利人,希望以此擊敗俄羅斯帝國。

俄羅斯帝國軍隊在戰爭之初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在北方突入了普魯士境內,在南方則進入了加利西亞和布科維納。一九一四年九月初,俄軍奪取了勒維夫,又在年底之前控制了喀爾巴阡山的山口通道,並進入外喀爾巴阡地區。由於俄羅斯帝國對烏克蘭人組織的新禁令,奧匈帝國境內的烏克蘭運動者們也遭到打擊。俄國對加利西亞和布科維納的占領一直持續到一九一五年五月,長得足以表明羅曼諾夫帝國將為哈布斯堡帝國的烏克蘭人帶來什麼樣的未來。

占領當局升起代表泛俄羅斯民族的重新統一和解放的旗幟,將此前已被邊緣化的親俄派,重新帶回加利西亞政治舞台的中央。俄國政府還用俄語取代了烏克蘭語作為當地學校的教學語言,並將那座被奧地利人和猶太人稱為倫貝格(Lemberg)、被波蘭人稱為勒沃夫(Lwów)、被烏克蘭人稱為勒維夫(Lviv)的城市改名為俄語的利沃夫(Lvov)。

儘管親俄派受到俄國人支持,奧地利人卻在戰爭甫一爆發就開始迫害他們。一九一四年九月四日,第一批被逮捕起來的親俄派運動者抵達施蒂里亞州(Styria)格拉茨(Graz)附近的塔勒霍夫(Thalerhof)收容營地,其他數千名被捕的親俄分子及其家屬接踵而至;他們中有不少人是社群的領袖人物,如牧師、教師和受教育階層,但大多數只是單純的農民。在整個戰爭期間,塔勒霍夫收容了接近二萬人,並獲得了歐洲第一個集中營的惡名,近三千名囚徒死於寒冷和疾病,今天,只有格拉茨機場附近的一條道路的名字,也就是拉格爾街(Lagerstrasse,即營地街),還能讓我們回想起加利西亞和布科維納親俄派的這一段悲慘歷史。

其他親俄分子則被送往位於今天捷克共和國境內的要塞特萊西恩施塔特(Bykovynian,或稱泰雷津〔Terezin〕)集中營,加夫里洛.普林西普也是這座監獄的囚徒之一,一九一八年四月下旬,普林西普在這裡死於肺結核,此時距他引發的那場戰爭結束還有半年多一點的時間。在加拿大,烏克蘭人被政府視為「擁有敵國國籍的外國人」,其中近四千人遭到關押,另外八萬人則被要求定期向警方報到。由於他們都是最近從奧匈帝國移民到加拿大的,所以國籍都被認定為「奧地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