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鍾玲《我的青芽歲月》:舉凡有意見對立的情況,余光中老師一向正面迎戰,不會做背後陷害人的事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余老師是在二○一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在高雄逝世。如果他心中仍有掛念的文學界憾事,大概是陳映真不諒解他,陳映真早他一年過世。即使余老師在二○○四年公開登了道歉文章,一篇對自己一九七七年寫〈狼來了〉的道歉文章;陳映真並不接受道歉,依舊認為余老師給王昇寫了告密信,即使余老師已在道歉文章中否認。
文:鍾玲
〈師徒緣——余光中老師〉
一九六七年我選了余光中(一九二八–二○一七)老師的課,成為他的門生,這必然是很深的緣分。也因為這師徒緣分,二十二年後我辭去香港大學的教職,到台灣高雄的中山大學外文研究所專任,改變了我的人生路途。
我上余老師課那年,正在台灣大學外文研究所讀碩士班一年級,根據台大教務處的規定,我們除了選讀外文研究所開的課,還可以選外文系四年級的課;這是台大沿用美國大學碩博士班的學制,很慶幸早在一九六○年代台大就有此規定,否則會錯過這師徒緣分。一九六六年尾探知任職師範大學英語系的余老師,第二學期會到台大外文系兼課,開「英美現代詩」。余老師、瘂弦、鄭愁予寫的現代詩,是那幾年方瑜和我的必讀經典。我高高興興地選到課。大課室裡坐了七十多個學生,不少旁聽生。
那年余老師三十九歲,但在我這個崇拜者眼中,他屬於遙不可及的另外一個時空。在〈奇異的光中〉這篇散文中,這麼描寫我在台大校園上課的路上,看見他的印象:「他端坐在三輪車上馳過,挺直的身軀,肅穆的面容,好像校園裡盛開的杜鵑花只不過是雲霧……他真像一座大理石雕像,飛行的雕像。」 (《愛玉的人》,六十九頁)我的描寫誇大了他的嚴肅冷峻,其實老師望之儼然,即之也溫。
余老師上課時教學認真,分析每一首英美詩都深入淺出,清楚地闡釋詩人的生平和時代背景、詩的意象、巧喻、涵義,外加朗誦鏗鏘有聲、回響如男中音演唱的腔調,真引人入勝。因為他認真,因為他看來莊嚴而氣勢逼人,年輕的我富銳氣,起了挑戰之心。上課期間,我讀到老師發表在《現代文學》的詩歌新作〈火浴〉,就寫了一篇評論〈余光中的《火浴》〉,運用了顏元叔老師在研究所「文學批評」課堂上教我們的新批評法(new criticism),現學現用,分析〈火浴〉圓熟的形式、高曠的意境。但是也批評它只表現藝術家的選擇,缺乏靈魂的歷練過程。
我把這篇評論投去一文學雜誌,遭到退稿。心想雜誌不登,余老師本人看過就好。下了課我向講台走去,到他跟前低聲說:「這一篇是評論你詩歌的文章,給退稿了。請老師指教。」 我有點怯怯的,因為文章中直接批評他的詩歌,怕他看了生氣。余老師的長臉上一貫地滿臉嚴肅,接過稿子。我旋即轉身快步走回教室後排的座位。
沒想到老師那麼愛護學生,那麼大度,把我這篇文章拿去給《現代文學》(三十二期,一九六七年八月)刊出。而且他接受我的批評,擴充改寫了〈火浴〉,發表在《現代文學》三十三期(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上。讀到《現代文學》三十三期上老師改寫的〈火浴〉時,我正在美國威士康辛大學圖書館苦讀,窗外寒風刺骨,大地積著層層白雪。
老師改寫的〈火浴〉後面的附錄寫著:「這是一篇異常誠懇也極為犀利的批評文字……敢於冒著觸犯老師的危險,來從事嚴肅的文學批評,這種精神,是值得提倡的。曾經有過這樣的弟子,我感到極大的驕傲。」(黃維樑編,《火浴的鳳凰──余光中作品評論集》,純文學,一九七九,一七七頁)手執這本新上架的《現代文學》三十三期,我心中的火種燃燒起來,因為老師的包容和肯定,我受到鼓舞,走在創作和研究的路上,增添了自信。
要到十年以後在香港,跟余老師的過從才密集些。他是一九七四到一九八五年在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任教;我一九七七年跟胡金銓結婚,由美國搬到香港定居,所以余老師跟我在香港時空上有八年的重疊。余老師和金銓兩人在我遷香港之前就交情甚篤。早在一九七二年余老師由台灣去澳洲,在香港轉機需要過夜,金銓邀他入住九龍筆架山的金銓公司宿舍。老師的散文〈沙田七友記〉裡,金銓列於其中,他形容金銓為「儒導」:「這『儒』字,一方面指儒家的忠義之氣,一方面是指讀書人的儒雅之氣。金銓片裡的俠士都有這麼一點儒氣,而金銓自己……不但富於書卷氣,拍起片來,更是博覽史籍,遍查典章,饒有學者氣。」(余光中,《春來半島》,香江,一九八五,九十二頁)
所以我初次應邀到余老師位於中文大學教師宿舍第六苑二樓的家裡聚餐,是因為金銓的關係受邀。座上還有「七友」之中的陳之藩、劉國松、思果。劉國松住在鄰近一棟宿舍,陳之藩就住余家樓下,他們兩人一招即來。那次聚餐也是我跟余太太范我存初次見面,每次她都擺出一桌美味的晚餐。
作為學生,我當然要招待余老師、余太太到我沙田世界花園的家裡聚餐,並請余老師的好友梁佳蘿、黃維樑作陪。這些聚會中老師放鬆而開心,他戲而不謔的幽默語,如落玉盤的珠子。他說劉國松唇上蓄一列黑髭,卻連喝一滴的酒量也沒有,就笑他「虛張聲勢」。老師又拿我的姓名打趣,說:「叮咚叮咚,搖鈴敲鐘。」
進入一九八○年代,老師招待文友,有時找我作陪。一次羅門來香港,老師約他晚上喝咖啡,陪客為詩友戴天和我。漸漸地戶外活動頻繁起來,他曾經帶我們登馬鞍山郊野公園的百花林山上,探訪孫中山母親楊太夫人墓。本來余老師就鍾情於山水大地,在大自然中他輕鬆自在,甚至時而興高采烈。
他策畫登山路線,穿著皮鞋,帶頭攻上峰頂。我是隊伍尾巴的小兵。他帶隊遊歷新界的吐露港灣、馬鞍山郊野公園、西貢郊野公園。我一想到步行登峰就膽怯,到了飛鵝嶺山腳,我一副文弱女史模樣在石頭上一坐說:「等你們登峰凱旋歸來!」我存常陪我坐在山腳下,想來她也辛苦,在家要準備十多人的野餐。在香港新界曾隨老師登頂的包括梁佳蘿、黃國彬、黃維樑、朱立、劉述先等學者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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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愛守護一個家:伊甸基金會「弱勢兒童服務計畫」,牽緊每位慢飛天使的手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發展遲緩並非孩子成長的終點,事實上,若能透過早期療育,包括各種醫療復健、特殊教育、家庭支持和福利服務的介入,就有機會減輕發展遲緩的現象,給予遲緩兒及家庭更多的療育支持,幫助孩子邁開成長步伐,順利長大。
我們常聽到的「發展遲緩」(developmental retardation),指的是嬰幼兒或兒童在知覺、運動、認知、語言或社交等方面,出現遲緩的狀況。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兒童發展遲緩的發生率大約為6%至8%,以台灣每年平均有20到25萬新生兒計算,台灣每年大約有1萬5千名嬰兒,可能有發展方面的問題。
但是,發展遲緩並非無法矯治,事實上,若能透過早期療育,包括各種醫療復健、特殊教育、家庭支持和福利服務的介入等等,就有機會減輕發展遲緩的現象,幫助孩子邁開成長步伐,順利長大。
接連照顧兩代遲緩兒,她身心俱疲
今年4歲的蓁蓁,因為有癲癇及心房中膈缺損的問題,所以出生後便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後來醫院安排發展評估,發現蓁蓁不僅因為心臟影響整體發展,也有長短腳的問題。蓁蓁的主要照顧者是奶奶,但奶奶除了照顧蓁蓁,也要照顧有輕度智能障礙的蓁蓁爸爸。
蓁蓁爸爸小時候因糞便的細菌感染,發燒到40度後就醫住院,當時醫療跟早療觀念都不發達,並沒有發現蓁蓁爸爸的發展異狀。等到發現後,才趕緊接受早療服務。蓁蓁奶奶常常感慨地說:「因為太晚接受早療,所以成效比較有限,如果當初能夠早點發現的話,或許現在蓁蓁爸爸可以更好。」
雖然感慨,但是蓁蓁奶奶還是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陪著蓁蓁爸爸走過了早療之路。現在的蓁蓁爸爸不僅表現不錯,更透過就業媒合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平時除了上班,就是陪蓁蓁玩,兩人相處起來像是兄妹一樣充滿了童真的趣味,讓蓁蓁奶奶感到很欣慰。原本想說生活終於要步入正軌的蓁蓁奶奶,沒想到孫女也出現了發展遲緩的狀況。身為主要照顧者的蓁蓁奶奶,想到所有的努力跟辛苦都要再來一次,巨大的疲倦感讓她時常淚流不止。「但是,為了我這個孫女將來能夠自立自主,我現在不扛起來,還有誰能扛起來?」蓁蓁奶奶說。
在照顧的路上,永遠不該讓一個人踽踽獨行
情況和蓁蓁一家類似的家庭,其實並不在少數。隨著台灣邁入高齡社會,家庭與人口結構改變,不論是上有長輩、下有子女、自己又有工作在身的三明治族父母;或是因父母忙碌而需將孩子交給長輩照顧的隔代教養家庭;資源不足、經濟弱勢的偏鄉家庭、單親家庭等等,在面對發展遲緩兒的照顧問題時,經濟、生理、心理所承受的壓力更加巨大。
根據衛福部統計,在2021年,台灣共有約1.9萬名兒童接受早期療育服務,以比例來看,遲緩兒接受早療服務的比例,遠低於遲緩兒的個案人數。這或許是因為受到過去「大雞晚啼」的觀念影響,有些家庭中的主要照顧者,可能無法及時,或者不願意面對嬰幼兒在發展上的異常狀況。而另一個原因則是發展遲緩並不像感冒或者跌倒擦傷一樣很明確。根據研究,目前只有大約20%的發展遲緩能夠找到原因,而在這些已知的原因中,還包括了各種先天的缺陷以及後天的影響。
染色體異常、營養缺乏、肌肉神經病變等都屬於先天的缺陷,像上文中的蓁蓁,就是因為遺傳性癲癇問題,而導致的發展遲緩。在後天的影響上,則有可能像是蓁蓁爸爸一樣在幼兒時期受到細菌感染,或者腦傷、腦性麻痺等等。另外也有可能是外在環境所導致,比方家人對於嬰幼兒疏於照顧和互動、兒童受虐,又或者是經濟弱勢的家庭,較無法滿足幼兒成長所需的資源,才導致發展遲緩。

無論原因為何,如果持續忽視嬰幼兒有遲緩發展的情形,對遲緩兒本身、家庭以及社會,都會帶來更沈重的負擔。試想,如果遲緩兒只能依賴主要照顧者而生活,隨著他的年齡增長,主要照顧者會老去、會生病,甚至有一天意外降臨,遲緩兒該怎麼辦?更重要的是,照顧遲緩兒的工作,也不應該只由一人扛起,因為長期照顧所產生的心理壓力,日積月累所導致的悲劇時有所聞。但這些其實都是可以避免的,因為只要發現得早,遲緩兒在專業的支持和幫助下,可以減輕發展遲緩的狀況,更有機會跟上同齡孩子的發展步伐。
慢飛家庭特攻隊 寶貝成長大作戰
伊甸投入早期療育服務邁入第30個年頭,每年幫助超過2萬名發展遲緩兒童及家庭趕上成長步伐。根據伊甸的服務經驗,許多家庭在發現孩子有遲緩成長現象時,往往不知所措,如果再加上社會環境、家庭結構及生活經濟等壓力,整個家庭就會加速失序,面臨崩潰邊緣。因此,伊甸的早療服務,期許能成為每個早療家庭的堅強後盾,以家庭為核心,為孩子安排療育課程,並透過親子活動、親職講座及定期療育會議,幫助家長在育兒上建立實用的五大能力,包含「溝通力」、「學習力」、「自信力」、「決策力」以及「影響力」,讓家長更了解孩子的需求,並能積極且自信地陪伴孩子跨越成長阻礙,減輕照顧壓力。今年邀請到藝人楊祐寧擔任愛心隊長,期待能強化並帶來早期療育正面、積極的印象,讓有需求的家庭,願意主動尋求支援,接受伊甸專業早療顧問團的幫助,共同支持孩子在成長階段中的種種需求。

上文中的蓁蓁奶奶,曾經為了蓁蓁的發展,不管颳風下雨,騎著機車載著蓁蓁到醫院回診,一個月要跑醫院好幾趟,非常辛苦。後來蓁蓁開始接受伊甸的早療服務,短短兩年時間,蓁蓁就有了非常明顯、令人驕傲的進步。比方可以自行上下樓梯、戒掉了尿布,在生活自理及口語能力上都有所提升。其中最大進步是在環境適應上——原本蓁蓁相當依賴奶奶,剛開始進入日托班上課的前半年,常常會哭鬧。但現在已經可以自在的跟著團體一起活動,和同學們也相處很融洽,甚至能夠幫忙老師照顧比自己年紀小的孩子。
「蓁蓁是個體貼的孩子,她在接受早療服務之後,這些特質都慢慢的展現出來。」有一次蓁蓁奶奶在家中默默哭泣,被蓁蓁看到,蓁蓁便上前擦掉奶奶的淚水、安慰奶奶,讓蓁蓁奶奶覺得很驚訝,也很窩心。有時候蓁蓁奶奶在家裡接代工做,長時間久坐時後,蓁蓁還會自動自發的幫奶奶搥搥腰背。蓁蓁奶奶說:「看她那麼乖、那麼懂事,我就覺得再怎麼辛苦也很值得。」蓁蓁一天天的進步,讓蓁蓁奶奶覺得很欣慰,雖然還有許多成長挑戰等著蓁蓁克服,但現在的她,已經擁有更多可能性,順利長大、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都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是伸手就有機會抓住的目標。
「當超人,可以不只有自己一個人」,伊甸早療服務一直鼓勵慢飛家庭勇敢站出來,也期待社會大眾給予友善對待及行動響應,支持伊甸「弱勢兒童服務計畫」,幫助慢飛家庭解鎖成長任務,大家一起努力,用愛陪伴一個孩子,守護一個家。詳情請上官網,或洽捐款專線0800-025-8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