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棉看見台灣的影子（六）高棉移工的泰國桃花源記，他鄉是過渡還是彼岸？

文：Lucy Chang，採訪：Vutha Srey

編按：本文為系列文最終章，前文請見：在高棉看見台灣的影子（一）：柬埔寨金邊也有台灣味？巷弄中的台灣鄉愁、在高棉看見台灣的影子（二） ：當曾經的成衣王國從台灣卸下擔綱後，如何在柬埔寨找到春天？、在高棉看見台灣的影子（三）：歷經了「大驅離」，柬埔寨現代化的鉅變是怎麼發生的？、在高棉看見台灣的影子（四）：做工的人親手砌成大廈，在自己的國家卻無以為家、在高棉看見台灣的影子（五）：北漂的「金邊女子圖鑑」，柬埔寨移工為何離鄉背井？

隨著台灣鑲嵌於世界經濟日深，海外工作愈來愈為年輕人嚮往，國際交流也成為高等教育重要指標。出走的動力與台灣低薪不穩定的就業趨勢相關，當離鄉背井成為不得不然，跨國工作是過程，還是目的？漂流之後，終將落葉歸根，抑或落地生根？

這個選擇，離不開旅程遭遇的限制與機遇。對一些人來說，異國工作是人生的中介之境（liminality），因不滿現實而出走，卻也非理想的終站。已經離開此地，尚未到達彼岸，成為一段過渡儀式（rites of passage），一趟尋覓桃花源的奇幻之旅。

那麼，對高棉移工而言，跨境漂流是怎樣的經驗？前文，我們透過文獻描繪柬埔寨勞工遷移的制度架構。由於泰國是高棉移工主要目的國，全國超過十分之一人口在泰國務工，其中半數是非正式移工。為理解這群廣大的漂泊者，本文將穿越泰柬邊境，藉移工個人故事為透鏡，窺探高棉移工的泰國桃花源之行。邊境那一端，是夢想的彼岸嗎？勇闖未知的英雄征途，又為自己與家庭帶回什麼？

Photo Credit: Vutha Srey

泰國經濟起飛的勞動力缺口

1980年開始，泰國從相對貧窮的柬埔寨接收大量湧入的移工。當時正值泰國經濟起飛、教育水準提升，泰國本地人轉向服務業、科技業等收入更好的工作，留下農業、營建業、漁業、製造業，粗重卑微又低薪的空缺。高棉移工填補了這些縫隙，構成泰國勞力密集產業的骨幹，維持泰國產業競爭力。對邊境緊鄰另一端的高棉人而言，沒受過晚近戰火蹂躪的現代暹羅王朝，富庶而進步，是地理距離可及的夢想之地。然而，桃花源真的是理想目的地嗎？

柬埔寨官方將移工遭遇的不幸，歸因於「非正式」遷移的風險、缺乏合法身份的保障，大力呼籲移工利用「正當管道」，亦即與政府合作的私人仲介機構。那麼，正式與非正式遷移的過程為何？合法身份有什麼保障？如果非正式遷移那麼危險，為何大半前往泰國的移工，選擇非正式管道？

另外，過去研究發現，跨國工作是高棉家庭面對意外的短期應變措施，而非理想的長期打算，柬埔寨移工往往多次在泰柬之間來回遷徙。然而，儘管返鄉是終點，卻很少人短期返國，他們普遍停留在泰國6年甚至更久。那麼，除卻移民的硬性法規條件，移工個人主觀世界中，桃花源為何留不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