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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從的藝術》:為什麼有時被制度欺負的人,反而比享有特權的人更用力捍衛制度?

《不服從的藝術》:為什麼有時被制度欺負的人,反而比享有特權的人更用力捍衛制度?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作者近期的研究,都在探討「有創新思想的人,如何有效表達看法」。他整合了關於情緒、自我調節、創意、說服力、少數群體影響力、政治心理學、群體動力學等領域的發現,提出本書中的實用策略。

「以前都是這樣的」這個敵人無所不在,早已滲透人群,超越你的想像,甚至有可能深深影響你以為永遠不可能受其所害的人——也就是你自己。你可能認為別人才會像旅鼠一樣盲目跟從前面同伴跳崖,你才不會這麼傻,你認得幾個字,你會質疑、會批判、會分析、敢反抗、敢冒險,你覺得你的思維和他人不同。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直到我看到學者史考特.艾德曼(Scott Eidelman)和克里斯.克蘭道(Chris Crandall)的研究,主題是人如何判定某個想法或作法的價值。研究人員分別跟四組受試者說,針灸已經存在兩百五十年、五百年、一千年、兩千年,聽見針灸歷史越悠久的組別,就越傾向相信針灸「是很棒的療法,應該用來幫助病人減輕痛苦、恢復健康」。

受試者覺得自己很理性地分析針灸的好處,但事實上他們只是根據針灸存在多久、是否廣為人知來判斷。在根本不知道針灸是否有療效的情況下,只要受試者被告知針灸是從古代流傳至今的療法,他們對針灸的認同感就會增加百分之十八。由此可見,即使我們以為自己很擅長批判性思考,但還是會不自覺地偏好有悠久歷史的現存事物。

在另一項調查裡,研究人員安排兩組受試者,針對同一幅畫,告訴其中一組該畫是一百年前繪製的,另一組受試者則聽見該幅畫是五年前繪製的。結果以為那幅畫具有百年歷史的受試者傾向認為該畫更美、更有價值。還有另一項調查顯示,如果你告訴美國人,在中東地區以暴力手段審訊恐怖分子嫌疑人的作法已經行之有年,並非最近才開始實施,那麼美國人就更有可能支持這樣的作法。而且無論受試者的政治立場如何,調查結果都一樣。

若我們把某個不愉快的情況在心理上視為一種「現實」,我們就會努力合理化那個情況。例如從某個總統候選人贏得大選到他就職典禮期間,選民的心情變化。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的克里絲汀.洛琳博士(Dr. Kristin Laurin)在她傑出的研究中發現:就算不喜歡新總統,很多沒有投票給新總統的人在就職典禮前也逐漸對新總統產生好感。而且這種「心理現實」的影響範圍很大,不是只有選舉而已。

當你意識到某件事情即將成為你生活中難以改變的現實,你就會開始把這件事合理化。若我們心裡接受某件事已難以改變,也不可避免,我們就停止反抗,而是進入接受現實的三個步驟:遵從、合理化、認可。

為什麼大多數人不敢革命

或許有人會認為,上面提到的針灸、繪畫、酷刑等例子,與一般人日常生活無關,所以受試者才會不經大腦思考,就直接喜歡已有悠久歷史的選項。但事實上,我們服從現狀的習性已經強大到使我們甚至會把直接影響我們、壓迫我們的制度加以合理化。二○一五年,總統候選人川普公開鄙視墨西哥移民,他說:「墨西哥過來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亂七八糟的人一直過來⋯⋯這些人帶來毒品、犯罪,他們都是強暴犯。」你可能會以為,西語裔美國人聽到川普這種言論會非常反感(因為百分之七十六西語裔美國人來自墨西哥 ),但其實不然:竟有四分之一西語裔美國人認同川普的說法。

有一份調查隨機抽選了六千六百多名美國成年人做問卷,發現有百分之三十三的黑人表示「不會覺得司法制度對黑人比較不友善」。司法制度本來就該對人一視同仁,但美國刑事司法系統長期歧視黑人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甚至可說已是制度化的歧視了。

美國司法部公布的一份四十年無政黨立場數據顯示,成年黑人入獄的機率是白人的六倍。雖然黑人只佔美國人口百分之十三,在州郡和聯邦監獄的囚犯卻有百分之三十三是黑人。然而在二○○一年,有百分之四十一受訪的黑人表示他們不覺得自己受到和白人不一樣的待遇,還有人表示白人才是遭到不公平對待的受害者。之後所做的類似調查都得到了相似結果。

讀到這裡,如果你忍不住想要鄙視那些自甘被壓迫的黑人和西裔人士,先別衝動,先好好瞭解我接下來要解說的心理偏誤:如果現有體制讓我們還能有薪水,能過正常生活,那麼就算制度會傷害我們,我們都還是會支持。這種習性非常奇怪,打從心理學這門科學創始之初,學者就不斷研究人為何這麼賤。

紐約大學約斯特教授(John Jost)和哈佛大學的班納吉教授(Mahzarin Banaji)是相關研究的翹楚,他們提出了「制度正當化」理論:當人身處於某個不公不義的制度中,此時人的內心就會產生強烈矛盾,然後下一步就是盡力合理化外在制度,還會護航這個傷害自己的制度。跟在制度裡享有特權的優勢族群比起來,弱勢族群捍衛現有制度的力道,完全不會輸——有時被制度欺負的人甚至比在制度內享有特權的人,會更用力捍衛制度。

英國諾丁漢大學的歐瓦瑪蘭(Chuma Owuamalam)博士解釋道:反抗整個制度,是非常艱鉅的任務,大多數制度內的弱勢族群通常不會願意跨出這麼大一步。「如果不反抗,另一條路就是接受,「歐瓦瑪朗姆寫道:「在大多數情況下,對抗現存體制很可能是不切實際的作法,因為反抗制度有可能引發革命和混亂,引爆更多的不確定因子和更嚴重的威脅。相較之下,設法處理自己內心的矛盾就簡單多了。因此,重視群體認同和群體利益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揭竿起義對抗制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