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醫療史》：按摩槍的發明，最早是為了製造「性高潮」治療女性的歇斯底里？

文：蘇上豪

按摩槍的妙用——最早是為了治療女性的歇斯底里？

最近電視廣告忽然興起了一股按摩槍的熱潮，有健身教練現身說法，替趴在床上的學員示範如何放鬆緊繃的筋膜，緩解運動後的疲勞，同時我也看到有些女同事買來使用，在休息空檔對著手部、肩頸肌肉展開自我療癒的工作。

老實說上述的這些畫面，我看到的當下會有不好的聯想，這不能怪我，因為按摩槍的發明及其妙用，在醫學史的紀錄相當有趣，不僅牽扯到歇斯底里的治療，也引發了三位女性歷史學家之間的論戰。雖然沒有預期在學界引爆了討論的熱潮，卻也讓我有了深刻的反省，歷史的真相什麼部分才是重點，端看引述它的人如何使用。

瑞秋．緬因斯（Rachel Maines），是1971年畢業於匹茲堡大學（University of Pittsburgh）古典文學的學士，她專門研究古代科學及技術，1983年在卡內基梅隆大學（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獲得應用歷史及社會科學博士學位，其博士論文是〈國防用紡織品：20世紀紡織品和服裝的緊急政策〉（Textiles for Defense: Emergency Policy for Textiles and Apparel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她也曾經是康乃爾大學電機工程學校的訪問學者。

瑞秋更是匹茲堡美國針線活歷史中心（Center of the History of American Needlework）的創建人之一，早期研究的論文都集中在紡織品和針線活的歷史，也算是典型的學術研究代表，不過一切在她研究了19世紀末及20世紀初女性雜誌中的針線活廣告時，一則有關震動器（Vibrator）的廣告引起了她的興趣，廣告中的女性使用和今日相似的電動按摩槍（圖1），按摩頭頂和背部，不過它的副標題說明它是令人興奮（thrilling）、令人振奮（invigorating），並且保證說：

「所有年輕的穿透性快樂都會在你的身上跳動！」

Photo Credit: 時報文化

於是瑞秋一頭栽進了震動器的研究裡。

瑞秋的論文是那麼令人臉紅心跳，她的第一篇相關研究刊登於巴肯生活電力博物館（Bakken Museum of Electricity in Life）的時事通訊文章，結果由於內容相當驚世駭俗，據她在日後接受訪問表示，克拉克森大學（Clarkson University）以贊助人會取消對學校的捐獻為由，取消了她副教授的職位。

三年之後，瑞秋再接再厲，以一篇名為〈社會偽裝技術：電動按摩器的案例〉（Socially Camouflaged Technologies: The Case of the Electromechanical Vibrator），向知名的電機電子工程學會（IEEE ）的技術社會植入學會（Society on Social Implantation of Technology），所編輯的《社會與科技》（Society and Technology）雜誌投稿，一開始編輯還以為她在開玩笑，結果在參考她提供的文獻之後，這篇文章還是刊登了。

瑞秋的文章並沒有獲得很大的迴響，但是她沒有氣餒，最後將完整的研究書稿交給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出版社，結果在1998年就發行了讓她出名的書《性高潮的技術》（The Technology of Orgasm），書的副標題是「歇斯底里、電動按摩器和女性的性滿足」（Hysteria, the Vibrator and Women’s Sexual Satisfaction） ― 光聽書名應該就會讓人受不了，而書中的精神可以簡單歸納如下：

1. 歇斯底里以骨盆腔按摩（這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就是將手指插入陰道中按摩），讓女性得到高潮，是自希臘羅馬時代醫學重要的治療方法。
2. 維多利亞時代所發明的電動按摩器，就是因為想要快速達到上述的治療效果而發明。
3. 骨盆腔按摩以達到性高潮，是父權思想的西方世界下，女性性慾得以宣洩的出口。

相信這種書，不管是普羅大眾，甚至是醫師，都想看看它內容寫的是什麼，瑞秋顯然不負眾望，在第一頁就引用了17世紀號稱荷蘭的希波克拉底―彼得．范．福里斯特（Pieter van Foreest）醫師，在1653年的著作：

「要是症狀像的話，我們必須要求一位產婆來相助。她可以在混合百合、麝香根及番紅花的按摩油幫助下，以手指插入病人的陰道，讓患者可以達到性高潮，這是由蓋倫、阿森維納所建議，對象是那些過著貞潔生活的婦女，尤其是寡婦。」

前述的治療行為，有時還得醫師親自上場，所以你可以看到在19世紀的一張宣傳海報中（圖2），醫師就提供這樣的服務，不過這種醫療行為，不會單單以性高潮作為宣傳。

Photo Credit: 時報文化

另外在書中瑞秋也提到，電動按摩器是由英國醫師約瑟夫．莫蒂默．格蘭維爾（Joseph Mortimer Granville）所發明，而且當時還有不少刺激女性性器官的工具，如強力水柱機等（圖3），都是為了治療女性的歇斯底里而來。

書中提到治療歇斯底里的觀點，也說成是男權邏輯的產物，上述的這些方法是滿足女性性需求不滿足的一種父權社會允許的出路。所以瑞秋的書激發了不小迴響，例如2000年美國歷史學會頒給她赫伯特費斯獎（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 Herbert Feis Award），而且她也是2009年莎拉．魯爾（Sarah Ruhl）的戲劇《隔壁房間》（In the Next Room），以及譚雅．維克斯勒（Tanya Wexler）2011年電影《震動性世紀》（Hysteria）的靈感來源。

Photo Credit: 時報文化

然而瑞秋書中所說的是真的嗎？其實在書剛發行的時候，它確實是被驚為天人，甚至也有歷史學家給予高度的評價，不過它畢竟是小市場，沒有造成所謂的風尚與流行，但是幾年後終於兩位女性歷史學家海倫．金（Helen King）及海莉．李布曼（Hallie Lieberman）對她提出強烈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