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榮格心理學分析電影《捍衛戰士》：英雄（獨行俠）的陰影和人格面具的整合之旅

文：劉士弘

卡爾・榮格（Carl Jung）是佛洛伊德（Freud）的門生，榮格所開創的分析心理學（Analytic Psychology）的基本概念，不乏出現其師的一些影子，但核心概念還是與精神分析有顯著的區別。

佛洛伊德雖最先觀察到：「原初的殘餘」（archaic remnants），它指的是和做夢者個人經驗無關的夢的要素（原始思想、神話儀式等），但佛洛伊德對原初殘餘並不重視，而榮格對「原初殘餘」進行深入的研究後，他將原初殘餘稱為「原型」（archetypes）。

他認為原型是本能透過象徵之顯像（Jung et al., 1964／鞏卓軍譯，1999），原型則包含了人類心靈的普遍形式：自我、阿尼瑪（anima）、阿尼姆斯（animus）、英雄、陰影、人格面具等...，這也意味著，不管「你」身在地球的何處、階級和膚色為何，你的心靈皆包含了上述原型中的普遍形式，這也是榮格最為著名的理論：「集體潛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 （Stein, 1998／朱侃如譯，2017）。

本文試圖以榮格的分析心理學，詮釋電影《捍衛戰士》（Top Gun, 1986）主角獨行俠（Maverick）較隱晦的心理訴求，並探討：英雄（獨行俠）的陰影與人格面具的整合過程。

Photo Credit: 《捍衛戰士》

從三場空戰談起

這部美國海軍宣傳片的開頭，以航母上繚繞的蒸汽，帶出準備升空且圍繞整部電影情節轉折的載體：戰鬥機，隨即第一場空戰開始，獨行俠在尚未確認敵人的確切資訊前，就擅自脫隊與敵機正面交鋒，而此時小隊中飛行技術最好的美洲獅（Cougar），卻被敵機的飛彈給鎖定，獨行俠於是前來解救並拍下了兩機上下顛倒的經典照片，被剛才空戰所嚇壞的美洲獅無法獨自駕機返回航母。

此時，獨行俠卻不顧後座「呆頭鵝的阻攔」和所剩不多的油料前去解救美洲獅，落地後迎接獨行俠和呆頭鵝的是長官的一頓臭罵，也得知他們成功進入了Top Gun（美國海軍戰鬥機海軍學校），原先表現最優秀的第一人選美洲獅因自己的懦弱而被取代。

在飛行學校中，獨行俠遇到該校的女教官恰莉（Charlotte 'Charlie' Blackwood），教官在得知獨行俠和米格機的對決並拍下了前文提及的「經典照片」後，恰莉不禁流露出崇拜的表情，此刻鏡頭則特寫獨行俠對女教官得意的微笑，而背景則襯著一片巨大和模糊的美國國旗。

在第二場飛行場景中的纏鬥結束後，獨行俠不顧後座「呆頭鵝的阻攔」，也不遵照塔台命令低空且快速飛過機場，強大的噴射氣流使得塔台人員為之一亂，迎接而來除了長官的訓話外，在後座擔任RIO（通訊員）的呆頭鵝向獨行俠坦承他危險的行為讓他感到緊張。

在第三場飛行場景中，獨行俠不顧後座「呆頭鵝的阻攔」擅自脫隊，這場練習演練以失敗告終，在更衣間裡，獨行俠向呆頭鵝坦承自己的作法很愚蠢並承諾下次不再犯這種錯誤，在獨行俠說出他的坦白時，背景則掛著一幅美國海軍招募海報，標語寫著：「Navy, It's not Just a Job, it's an adventure.」。

Photo Credit: 《捍衛戰士》

獨行俠的「陰影」（Shadow）

獨行俠的魯莽和危險行為充分地體現在上述三場的飛行場景中，他三次都不顧後座呆頭鵝的阻攔，諷刺地反映了更衣室中的標語：美國海軍飛行員不只是「工作」也是一場「冒險」，而獨行俠的衝動行為其實是榮格原型理論中的「陰影」。

陰影指的是人類性格中的陰暗面，陰影是集體潛意識的其中一種，普通人對於陰影難以察覺，因為它深埋在潛意識中，而夢是最直接通往潛意識的途徑，但多數人卻難以了解夢的象徵（Hopcke, 1989／蔣韜譯，1997），將陰影帶進意識層面也是邁向心理健康的第一步，若不直接進入潛意識中尋找陰影，我們可透過周遭親朋好友經常指出我們性格中的缺陷而得知。

此法乍看雖然簡單，但一般人在意識層面難以承認自己的缺陷，防衛機制在此則對其陰影進行辯護、否認，而「英雄卻恰恰相反，他必須明白陰影的存在」（Jung et al., 1964／鞏卓軍譯，1999），我們在本片中可以得知，在第三場飛行場景中，獨行俠承認他的「陰影（衝動和魯莽行為）」並承諾要對它做出改善。

在第四場飛行場景（纏鬥）中，獨行俠又因本能的衝動，間接導致座機進入了前方戰機的廢氣尾流中，最終導致飛機引擎熄火，獨行俠和呆頭鵝被迫進行彈射，但不幸的是呆頭鵝在彈射過程中因撞到座艙蓋而殉職，但這次呆頭鵝並未阻止獨行俠的衝動行為。

Photo Credit: 《捍衛戰士》

「雙子生英雄」: 獨行俠、呆頭鵝

呆頭鵝和獨行俠的故事不禁令人聯想到「雙子生英雄」，它經常出現在典型的英雄神話故事中，該神話的兩位主角因誕生被迫在母親的子宮中分離，但他們誕生後卻彼此相繫，同時，他們也再現了人類性格、「自我（見下文）」的雙面性，其中一個英雄較為順從，另外一個則較衝動，他們在各種險境中攻無不克，但他們最終因自身荒唐的行為受到了死亡的懲罰（Jung et al., 1964／鞏卓軍譯，1999）。

獨行俠和呆頭鵝在緊急彈射的那幕，火箭上的飛行座椅綁著兩位英雄的肉體向上急升，仿佛又再度穿破了母親的子宮，而這次迎接他們的不是誕生而是死亡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