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於不敢,愛而無傷》:隔離,讓我遇見蔡璧名生命中的莊子

《勇於不敢,愛而無傷》:隔離,讓我遇見蔡璧名生命中的莊子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這個充滿風險與不測的時代,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而為」的時刻,有沒有一種「無為」可以讓自己放鬆下來,就享受生命當下的「不可奈何」與「不得已」?這些「不可奈何」的背後會不會也是另一種與社會與自己的緣分?

現在的我,坐在酒店的隔離房間內。

前幾天剛跟朋友們傳訊息告知我即將要被隔離的時候,朋友們立馬就為我感到憤怒:憑什麼你要去隔離?憑什麼隨隨便便就可以拉人去隔離?有正式文件嗎?有正當理由嗎?隨即丟過來一個坐在派出所裡與執法人員吵架的即將被帶去隔離的吵架影片。影片中充斥著用法律與人權來表達自己的生氣與不滿。這些「傅柯式的」語言和影片讓坐在隔離車上本來不焦慮的我開始胸悶氣短。

進了隔離酒店後,朋友也陸陸續續來關切:核酸結果還好嗎?在酒店的吃得好睡得好嗎?被隔離不能出門是不是感覺很慘?我笑著說沒事。他/她們隨即反駁:怎麼可能沒事?你要打電話去和他/她們(防疫機構)吵,去和他/她們理論,你要去申訴!我說算了沒關係。但這個「算了」似乎冒犯了鼓勵我反抗的朋友們:「怎麼能算了呢?!你不能被規訓啊!你要去做點什麼!」

這種「為我考慮」和「讓我反抗」的聲音聽多了,我不僅沒有感受到被關心,反而更焦慮了。尤其是在打開網頁後都是聲討:憑什麼隔離我們?!我們難道沒有人生自由權?!這種「一定要為自己而為」的憤怒的她/他們,與在接到防疫電話後毫無二話順從地「嗯嗯嗯」「毫無作為的我」一對比,我實在是太不為自己負責了。

我真的要去生氣嗎?真的要去吵架嗎?要去為自己「伸張正義」嗎?一瞬間,我想到上個月我親眼看到過的一個休養很好的女性,在得知自己成為次密接要被封控的時候,突然間破口大罵:「他媽的你們憑什麼要封控我!你們這些垃圾!我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我的工作很重要的你知道嗎?!那個密接本來就是幹那種工作(服務性場所)的,把她趕出去就好了啊!憑什麼關我憑什麼?!」

我打開電腦,輸入關鍵詞:憤怒、生氣、反抗,期待有一本書告訴我是不是應該生氣?是不是應該反抗?是不是應該「有所為」?在我正與這些問題打架的時候,網頁的下方跳出來一個圖片——《勇於不敢,愛而無傷》——沒有一個字和搜索詞相符,往下看,甚至還有幾個小字「莊子,從心開始二」。「我不是搜索的反抗和憤怒嗎?怎麼會有莊子出來了?」就在我猶豫要不要點開看看的時候,滑鼠已經被鬼使神差地移動了。於是蔡璧名教授的這本書就這麼展開了。

看書喜歡翻到哪一頁就先看那一頁的我好巧不巧,一下子點到了書中的「人間世」——自事其心:如何面對生命中的不得已?護守生命的大根大本——心靈。在《做二休五》中,大原扁理提到:與書相遇是一種緣分,那些應當會讀到的書,一定會在必然的時機相逢。在這一特定的空間與時間中,與「自事其心者,哀樂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的相逢,真的只能用冥冥之中的緣分來解釋了。

若是別人來解釋莊子的這句話,我也許聽了就過了,自然也不會那麼容易被說服,可是恰巧,這個人是璧名教授——一個就像是莊子欽點來書寫自己的上天之選,一位與莊子融合為一體的人。

在椰林之路上匆匆行走的教授、日日夜夜忙於工作的她,在四十二歲時得了癌症——第三期,惡性腫瘤九公分。在這種痛苦時分,當她向外界那個愛她的人尋求幫助時,那個人也僅僅是在電話中丟下 「大家都很忙,如果沒事,就不要一直打來。」 「傷痛的心、混亂的氣血、衰敗的身體,加乘著、攪擾著,就要一起下地獄去了。」「當身體的衰敗到一定程度……慌張、心痛、憤怒……情緒的傷痛只要加重一分,身體原本缺乏津液、有傷口的黏膜,便會出血難止、傷口加劇,同步惡化!」

怎麼辦?這些消極和痛苦要怎麼終止?

遵照莊子的「自事其心者,哀樂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處方,作者將「外逐的時間」砍掉,將「其神凝」,「將感官的注意力向內觀照自身」,「將注意力放在心窩、眉心、丹田」,將注意力回歸自己。

可是,就這樣?

「五個月不到,腫瘤消失!」 醫生驚歎:「這是上帝的賜予!醫學的奇蹟!」

「大難當前,莊子說,可以不死」。而不死的藥方,竟是「自事其心」並「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而自事其心,看似最簡單的一句話,恰是最難的修行。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義也。子之愛親,命也,不可解於心;臣之事君,義也,無適而非君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璧名教授做出了如此解釋:天底下有兩條人們必須遵守的律法,一條是每個人天生下來自然會遇見、發生的「命」;另一條是生而為人,不得不如此、必須如此奉守、作為的「義」。

我們是想修心,但世俗讓我們時刻將命與義置於心中——世俗不想也不允許我們修心,世俗鼓勵我們「有所為」。

為什麼我的朋友們要讓我「有所為」呢?——因為如果隔離,不就「不能工作了嗎?」不就「不能出去玩兒了嗎?」不就「做不了自己喜歡的事了嗎?」為什麼我也對隔離產生了焦慮呢?難道不是因為我認同了他/她們的話嗎?為什麼我會認同呢?——因為「我不能工作了還能做什麼呢?」「約好的飯局是不是得取消了?」「本來安排好的事情也得先擱置下來吧?」這些世俗的任務讓我也認為我應該「有所為」。因此,「不能為」的我真的很憂慮。

上個月起床,在鏡子中看上半身的我時被嚇了一跳。在被工作中混日子並搞壞別人的工作成果的人氣到身體突入其來開始起斑疹。上網頁搜索,與自己緊繃和生氣的精神狀態有關,醫生建議要平緩身心,不要動氣。可是哪裡那麼容易?停下來我的工作交給誰?停下來收入哪裡來?而且,停下工作後我要幹嘛?我沒有答案。於是我每天照常工作,照常生氣,斑疹愈來愈多。喜歡社交的我更是在工作結束之後頻頻地加入一個又一個的社交活動,絲毫沒有在意咳嗽越來越多,支氣管炎慢慢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