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吟遊詩人音樂會】雲無心以出岫——陳明章的自由拍

文：藍祖蔚

很少有人把自由穿在身上，陳明章是罕見特例。或許是喝酒喝出了大肚腩，他偏愛穿著寬鬆布衣，搭配寬鬆若裙的布褲和夾腳拖，總是唇角掛笑，輕鬆來去，衣衫揚飄，有風起吹，衣如人，衣如歌。

他這個人，身體棲住著陶淵明和白居易兩款靈魂，交錯現身，自在轉換。有陶淵明的幽淡，少了紅塵得失計較心，才有閒情坐看雲起時，才能在樂音中飄揚逸趣；有白居易的隨和，了悟「大樂必易」之理，轉軸撥弦不往難處鑽，才能隨手彈出自由拍，讓歌者歡暢，聽者歡顏。雖然他認為詞人葉俊麟帶給他的感動與啟發，更勝白居易，老少能解亦能唱卻是共通的特質。

身為音韻閒人，陳明章善用最簡單的數字，召喚紅塵俗夢。知名的〈幸福進行曲〉中，先是「一個人一支吉他，抱著希望，阮來到親切的台北城⋯⋯」接下來才有「妳講妳要唱一首歌，幸福進行曲，這是阮為妳寫的一首歌，日子隨風吹　一生只愛妳一個⋯⋯」所有的「一」都是如此平常，六個「一」的層層滾進與牽引，有如心律節拍帶領聽眾入神，脫口跟唱。

除了數字魔法，疊韻呼喊，亦是陳明章的癖好。初試啼聲的〈紅磚橋〉即已見端倪，先以「『紅紅的』磚啊」帶出「『恬恬的』疊著阮的囝仔時」；繼而問一句「什麼款的夢⋯⋯」再接一句「什麼款的花⋯⋯」；緊接著又是「囝仔時⋯⋯」連結著「囝仔時⋯⋯」的四句對話，重複有韻，重複就易上口，唱著唱著就唱進了心坎。　

最經典的就是晚近的〈再會吧北投〉，先以「春夜的北投是酒意，是回憶，是一朵花淪落的風塵，是三分酒意中的溫柔」開場，緊接著就以市井街語的氣口召喚左鄰右舍「來來來，牽阮的手，勸你一杯最後的紹興酒」， 別小看這「來來來」三聲吆喝，那股勁，那股氣，真的讓人通體舒暢。

遊唱詩人堪稱是陳明章本色，早期一把吉他走江湖，如今走進他的工作室，滿壁都掛著月琴，每把琴都有故事，每把琴都有他停駐愛慕的身影。

古代政治人物懂得「聞善言則拜」，他則是「聞佳音則愛」，根本就是「游於藝」的典型人物，從不諱言美空雲雀和Joan Baez啟蒙他的音樂喜愛，蘇昭興和呂昭炫如何打開吉他殿堂，然而他花更多力氣，追著跟著也聽著陳達和朱丁順的月琴、吳天羅的南管和莊進才的北管樂音，聲聲入心，過耳不忘。

所以在《花漾》中才有了大大廣弦的「秋風瑟瑟」，甚至一旦聽過阿美笛，他就知道可以在南迴鐵路紀錄片《南方，寂寞鐵道》的主題曲〈南方寂寞火車〉吹奏出深怕遊子受風寒的的關懷神韻⋯⋯他不是百科全書，但他知道如何把對的聲音出現在對的時刻。

從唱片聆聽陳明章，可以讓他更有餘裕去創作，但是聽他的現場演出，收獲更多 : 自由自在的天性，讓性情中人有著隨心所欲的能量，他是天邊一朵雲，飄著晃著寫畫布，無心出岫像頑童，總會有意想不到的逸趣。這回搭配胡德夫和陳永淘同台演出，我相信，也期待，陳明章的自由拍再次昂揚。

Photo credit: 大大樹音樂圖像

活動資訊

• 名稱：三大吟遊詩人音樂會——胡德夫、陳永淘、陳明章
• 時間：2022/12/30（五）19:30
• 地點：台北流行音樂中心 表演廳
• 演出者：胡德夫、陳永淘、陳明章
• 詳情請點官網、售票連結請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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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翁世航